等到周福氣走出藥浴桶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吃飯的時候了，路白瓷端了個托盤上來，幾道小炒和一根烤羊腿。
因為稚童們飯后要跟著姚先生做晚課，所以周福氣耳根可以清凈一會兒，否則之前大戰(zhàn)發(fā)生的這么些事兒，他不說個清清楚楚，稚童們肯定是不放過他的。
因為周福氣是第一次用這種藥浴，少年儺師孫瓊林害怕萬一有什么意外，所以也一直守在屋里，直到路白瓷端上飯來才發(fā)覺有些餓了，便跑去自己包裹里拿出自己村里的特色烙餅，餅大且圓，面白且厚，吃起來嚼勁十足，有種獨特的麥香，充饑抗餓，深受儺師們喜愛。
周福氣只感覺渾身氣血通暢，只是腳步還有些沉重，但估計等會敷上草藥睡一覺，興許明日醒來真的能好個七七八八。
孫瓊林見周福氣精神不錯，便拿了兩張烙餅問道：“現(xiàn)在能吃飯不?！?p> 周福氣活動了一下筋骨，摸了摸肚皮，呲了呲牙，“進城后還沒吃過東西來，餓壞了?！?p> 孫瓊林笑著遞給周福氣一張烙餅，“嘗嘗，我們度朔城附近的特色，不瞞你說，單論烙餅，度朔城里的沒有城外的好吃，城外的就數(shù)我們小峰山的最勁道最香?！?p> 周福氣接過餅便咬了一口，少年沒說假話，一場大戰(zhàn)下來，把這些天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點家底都耗沒了，此刻真的是餓的前胸貼肚皮。
孫瓊林也咬了一口烙餅，對著周福氣伸出只手張開五指，口齒不清的說道：“我叫孫瓊林，是度朔城外五十里處小峰山的儺師，未來會是整個度朔城方圓百里最好的儺師?！?p> 周福氣也點了點，伸出手掌輕輕一拍，“我叫周福氣，福氣的福，福氣的氣?！?p> 這就算兩人認識了。
兩個少年搬來凳子，拿著烙餅，就著菜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周福氣邊吃邊打量起這間屋子的布局，見整個屋子清清爽爽的，沒有多人同住的樣子，可是按照孫瓊林的說法，他應(yīng)該是跟著小峰山的儺師隊伍來的，儺師出門和他們山民上山下水差不多，風餐露宿的很，即便是遇到城池住個客棧也是多人同擠一間房子，很少有單人單間的時候，難道是孫瓊林是他們儺師中年輕一代的翹楚的原因，所以可以例外。
周福氣把心中的疑問拋給孫瓊林，少年儺師聽后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這事的來龍去脈給周福氣講清楚。
原來這幾日正趕上儺神節(jié)，不管是哪的儺師到時候都會來度朔城舞儺，他們小峰山的儺師們也是早早的就趕了過來。
只是今年有些特殊，只允許成年的儺師進城，年幼的小儺師或者是儺師學徒一律不許進城。
雖說孫瓊林小小年紀在武道上的修為就已經(jīng)出類拔萃，但畢竟年紀擺在這，是不在這次舞儺的名單上的。
只是少年死活不肯留守，和大祭司大鬧了三天，最后達成協(xié)議，可以偷偷進城，但是不許跟著儺師們?nèi)駨R，更不許四處亂跑，只能乖乖的待在這家客棧之內(nèi)才行。
所以等諸位師兄們前往儺神廟之后，少年只得一個人住在客棧里，早上耐不住性子去城里四處逛了一圈，快下雨的時候正好和周福氣差點撞在一起，回到客棧后又是看到眾人對峙的一幕，所以才有了后來的仗義出手。
周福氣聽完少年儺師講述后，半天沒有反映，等快吃完飯的時候，輕輕的向?qū)O瓊林問道：“為什么這次這么特殊呢，難道有什么風險嗎?！?p> 孫瓊林聽到這一問后臉色馬上垮了下來，苦著個臉回道：“還不是儺神鬧的，歷年來來度朔城舞儺主要是圖個節(jié)日的氛圍，彰顯一下各家的本領(lǐng)，還有就是決出個第一儺師的名頭，只是今年和往年大不一樣?！?p> 說到這里，少年儺師有點不知道給周福氣講下去了，倒不是說涉及什么機密，而是事情本身委實有點繞。
度朔城方圓百里，雖說是個無法之地，不光是此地獨有的儺師，還有各種淫祀雜仙遍布四周。
只是原來儺師們雖說舞儺信儺修儺，可歸根到底還是一種近似煉氣的路數(shù)，便是請儺神附體，也是一種類似于道家請神派的路子。
平日里的儺師神像都是泥像，有錢的也就是個鍍金的銅像，沒有其他花花招數(shù)。
可是這幾年發(fā)生了些變化，近幾年的度朔城中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儺師流派，和其余儺師們的犄角獠牙、火眉金目、黥面劍鬢青銅冠不同，他們的儺面是一張大大的笑臉。
那種古怪的笑臉儺面具，據(jù)說最早的時候是十幾年前一場大暴雨中出現(xiàn)的。
那年暴雨連下三天，引來山洪爆發(fā)，雨過天晴山洪退走后，便有人在河岸的泥土里發(fā)現(xiàn)了這種從深山里沖出來的古怪儺面。
儺師中的長者無一人認識這種儺面，最后從深山中的一座淫祀山神廟里傳來這種儺面的傳說，還有一套不同于尋常儺師的舞儺祭祀之法流傳了出來。
那個野山神廟出現(xiàn)的歲數(shù)久遠，據(jù)說便是三大王朝安插到度朔城的山神土地等小神，這些年也被他用種種手段生吞活剝了。
而笑臉儺的種種傳承，也只是這個實力強大的山神指了條尋找的方向，說了些秘不可聞的事跡而已，笑臉本身和這個山神沒有其他關(guān)聯(lián)。
自那之后，儺師的隊伍里就多了一種新的流派------笑臉儺師。
直到這幾年，笑臉儺師建立了儺教，一改往日各家儺師各自為政各玩各的局面。
隨著笑臉儺師的勢力越發(fā)強大，便逐漸把持了城中的儺神廟，進而發(fā)布了今年將有儺神降臨度朔城的消息。
據(jù)說，這此是儺教的中興之兆，不光是有道行的儺師可以見證，便是普通凡人也能親眼看到儺師的神跡降臨。
因為孫瓊林只是個武夫，對于舞儺這種需要一定煉氣天賦的存在理解的不是很透徹，所以對于笑臉儺師們宣揚的儺神降臨一說也有點說不清楚，更沒有把握給周福氣講明白。
最后只能告訴周福氣這次儺神節(jié)卻是特殊，因為據(jù)說會有儺神降臨，所以才對進城舞儺的人進行了限制，至于其他的，因為他走的是武夫的路子，對于請神一事也講不太清楚。
或許是周福氣如今也走上武夫之路的關(guān)系，所以少年儺師的一番話引起了周福氣的興趣。
“怎么，儺師也分武夫和煉氣師嗎，這么說你們儺師也是煉氣師的一種，那怎么還有武夫的存在?！?p> 這一問，確實問到孫瓊林心坎里了，少年情不自禁的給周福氣講解起來。
儺師，最早起源于巫，煉氣士崛起后，隨著道家神道派的出現(xiàn)，儺又再次出現(xiàn)在世間。
如今的儺雖說還保留上古的某些遺風，但更多的有了些神道派的影子，歸根到底，還是走了煉氣一途。
而據(jù)傳說，儺一途與巫相仿，氣武不分家，況且，儺舞中不但包含請神上身的法門，還有不少武道的招式，所以，就有了走不了煉氣一途的少年紛紛選擇武道來當儺師。
與煉氣為主的儺師相比，修行武道的儺師們雖然呼不了風喚不得雨，但人數(shù)眾多，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基層，畢竟有煉氣天賦的人百里無一，而武學卻是人人可學，無非是吃苦多少罷了。
由于儺的獨特根源，不少山上山下旁門左道的路數(shù)都能在儺的浩瀚法門中看到，所以憑借一口真氣的武夫儺師，必要的時刻也能試一試歪門捷徑。
而少年孫瓊林雖說沒有煉氣天賦，連煉氣士的大門都推不開，可是在武道一途卻是天賦異稟，小小年紀便已是三境武夫，大多數(shù)的儺舞他都學的有模有樣，宛然成了眾多習武儺師的領(lǐng)軍人物。
少年儺師的一席話聽得周福氣是心花怒放，不等孫瓊林說完喘口氣，周福氣便接著問道：“這么說武夫也能使出煉氣士的某些神通嘍，會對身體有傷害嗎?！?p> 孫瓊林大致明白少年話語之外的含義了，先是點了點頭，又是搖了搖頭，把周福氣徹底整懵了。
周福氣一皺眉，“我理解錯了?！?p> 孫瓊林伸手示意周福氣莫急，沒辦法，習武自己擅長，講道理或者說話自己就有點笨了，為了給周福氣講清楚，少年儺師需要好好捋清楚思路。
孫瓊林在那沉思片刻后慢慢說道：“煉氣士的神通只有煉氣士才是使得出，但是武者憑借體內(nèi)的一口真氣也能臨時模仿一下，比如說煉氣士的法寶，我們武夫就用不得。當然，我們武夫講究得是只向內(nèi)求不借外物，可是例如兵器飛劍之類，我們調(diào)動體內(nèi)真氣也能短暫的駕馭一段時間，只是終究不如煉氣士那么自然罷了?！?p> 見周福氣點了點頭，少年儺師接著說道：“我們儺又有些不同，之前跟你說了，儺與已經(jīng)消失的巫相似，只是如今的儺只是表面上相似，本質(zhì)已經(jīng)與傳說中的儺相差甚遠，可儺依舊有許多氣武雙修的路數(shù)法門，聽說外面世界的墨家和兵家就是氣武雙修，而且可以在各自大道之上走的很遠，所以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的?！?p> 說著，少年儺師眼神里充滿了希望和期待。
周福氣也暗暗記下了孫瓊林說的話，純粹武夫和氣武雙修，找機會一定要弄個明白。
周福氣突然想起一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孫瓊林，我下午養(yǎng)傷的時候見你神色有點不對勁，是不是遇到麻煩了，還是說度朔城還有其他事情比較棘手?！?p> 孫瓊林一楞，沒想到周福氣眼睛挺賊啊，還能從自己這看出點苗頭，只是一想到那件即將發(fā)生的事情還有那個最壞的可能性，少年的好心情頓時化為烏有。
少年儺師沉寂了片刻，周福氣也不催促，本來嘛，雙方雖然成了朋友，但有些事還是要拎得情，即便剛才沒忍住問了出來，對方若是不方便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過少年猜測那件事多半也與自己或者說姚先生有關(guān)，所以才忍不住問了出來，若是孫瓊林真的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姚先生說不定能幫上忙。
只是少年沒想到接下來孫瓊林說出的事情會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