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救人

　　周福氣背著昏死過去的黃秋農(nóng)，來到村里唯一的一個小藥鋪門口。

　　此刻還是雞鳴時分，藥鋪大門緊閉，小藥鋪臨街而建，前店后屋，想來是店主人還在酣睡。

　　少年瘋狂著拍門，引起藥鋪里傳來一陣狗叫。

　　不一會，店主人披衣而出，一臉氣惱的看著瘋狂砸門的少年。

　　少年并不理店主人的臉色，低頭便往向里擠了進來，把出氣多進氣少的黃秋農(nóng)平放到店鋪里的八仙桌上。

　　“掌柜的，請先救人?！?p>　　少年抹了把臉上的淚水。

　　是伙計同時也是坐堂醫(yī)生的店主人，顧不得發(fā)什么牢騷，幾步來到八仙桌前，只是看了那個雙目緊閉的高大少年一眼，便搖了搖頭，轉(zhuǎn)頭看向周福氣。

　　“沒救了，至少我是無能為力?！?p>　　少年黝黑消瘦的臉龐上盡是堅毅之色，“掌柜的，求您了，再想想辦法?！?p>　　披衣而起的老掌柜嘆了口氣，“心脈具斷，我都醫(yī)術(shù)救不過來了?！?p>　　少年身子搖晃了一下，又立刻站穩(wěn)，急切道：“就一點辦法也沒有，您說說看，也許我能試試?！?p>　　老掌柜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平日來給店里送草藥都是實誠的很，手腳也勤快，見他忙的時候還會主動幫著做些雜活。

　　那個眼見就要不行了的高大少年，老掌柜也認識，更夫老黃的孫子，只是不知怎么就成了這幅樣子，莫不是巡更時遇到了村正此前說的災(zāi)禍。

　　老掌柜咬了咬牙，轉(zhuǎn)身進屋，從屋里拿出顆黑漆漆的藥丸塞進了黃秋農(nóng)的嘴里，沉聲對周福氣說道：“他這個情況，便是用人參吊命也來不及熬湯了，這顆保命丸還能吊住他一口氣，只是也撐不了多久，你還得另想他轍?！?p>　　少年恭恭敬敬的對老掌柜鞠了個躬，背起高大少年，飛奔而去。

　　少年一口氣跑到村南面的私塾。

　　一個老道士正面無表情的站在私塾門口，看著向自己跑過來的少年，還有他背上的那個身影。

　　周福氣來不及放下黃秋農(nóng)，便彎著腰抬頭看向老道長。

　　“道長，能不能救救我朋友，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請您發(fā)發(fā)慈悲，無論什么代價我都答應(yīng)。”

　　老道士并沒有看彎著腰懇求他的少年，只是掃了一下周福氣背著的黃秋農(nóng)一眼，便側(cè)身讓開道路，“進去吧。”

　　周福氣心里瞬間舒了口氣，終歸是有些希望了。

　　少年甚至心里已經(jīng)做好自己猜錯了的準備，比如說黃秋農(nóng)之前說過私塾里的老道士不一般，還對高大少年另眼相看的話語也是錯的，那就真的白跑一趟。

　　如果這里還不行，那少年只能去村里的棺材鋪賭一賭運氣了，看看那個脾氣并不是很好的老頭能不能有法子救黃秋農(nóng)一命。

　　畢竟這些年村里的諸多白事幫襯下來，少年總覺著棺材鋪里的老頭是個有本事的高人。

　　只是棺材鋪一直有些陰涔涔的感覺，又干的是死人的買賣，讓對生死鬼神一事很是恐懼的周福氣下意識的想躲得遠遠的。

　　甚至，少年都不敢想，如果棺材鋪專做死人生意的老頭也愛莫能助，最后說必須得一口棺材塵歸塵土歸土，少年改怎么辦，又能怎么辦。

　　還好，這次好像找對人了。

　　“好了，人放這就行了，你走吧?！?p>　　周福氣剛剛把好友放平到一張涼席之上，道士便對他下達了逐客令。

　　少年一臉驚愕，什么情況。自己什么還沒說就讓自己走了，黃秋農(nóng)怎么辦。

　　老道長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見少年還站著不動，皺了皺眉頭，含糊的說道：“走吧，這少年放于我這便是?！?p>　　老道士還是沒能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扭頭看著一臉還想繼續(xù)聽聽下文的周福氣，不由得怒喝道：“怎的，真以為我這是藥店鋪，要你幫著熬藥伺候啊。”

　　老道士忍著無名的怒氣，一手輕拍在高大少年的心口處，一團淡黃色的光暈在少年胸口一閃而逝，黃秋農(nóng)在服下藥丸后逐漸平穩(wěn)下來的呼吸顯得又是舒暢了幾分。

　　老道士又是嫌棄的看了看還杵在他身后的少年，周福氣沖道長咧嘴笑了笑，“多謝道長，日后必將報答?！?p>　　不過少年想了想，老道士不知為什么對自己頗為嫌棄，估計還是黃秋農(nóng)的面子上，才會露一手給他看。

　　少年撓了撓頭，留下句我明天再來看他，道長多保重的話，轉(zhuǎn)身離去。

　　既然自己在這不大受待見，黃秋農(nóng)八成也能就過來了，那還是抓緊走吧，好讓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道長抓緊時間出手救高大少年一命。

　　“站住”

　　老道士不知為何，有轉(zhuǎn)過身來喊住已經(jīng)跑到門開的少年。

　　周福氣一臉期待的看著老道長。

　　老道士瞇了瞇眼，淡淡的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頭頂是煉氣士靈身出竅的地方，便是親密之人也摸不得。”

　　見少年一臉懵懂，老道長瞥了他一眼，便轉(zhuǎn)過身去，只是在轉(zhuǎn)身之際看著他說了句：“你以為你就傷的輕了，你還不如他，如今活不過一年了，好自為之吧?！?p>　　少年聞言身體顫了一下，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一個門檻，兩個世界。

　　屋內(nèi)雖暗，卻又燈光。

　　屋外，明月當(dāng)頭，卻是無盡黑夜，走不到頭。

　　少年轉(zhuǎn)身慢慢離去，了無生氣。

　　若是老道長回頭看就會發(fā)現(xiàn)，少年走了一段路后，好像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當(dāng)然老道士不會回頭，因為本就不是一路人。

　　少年走后沒多久，老道長正盤腿坐在黃秋農(nóng)身邊，突然開口說道：“你怎么來了?！?p>　　一個極為年輕的小道士搖搖晃晃的出現(xiàn)在私塾門口，出現(xiàn)了，卻沒有進來，只是在門口處好奇的張望了張望。

　　小道長看面容也就二十多歲，清秀的五官，中等身材，帶著頂羽毛一樣的奇怪道冠，揮一揮寬大的道袍，猶如塵世間的逍遙公子哥。

　　小道士蹲下身來，望著屋里一臉慈悲的老道長，好奇的問道：“既然出手救了這個黃姓少年，為何不管那個周姓小倒霉蛋，就因為他就只是個凡夫俗子？就因為他和你那個聰明到一塌糊涂的老師弟沒有關(guān)聯(lián)？你曉不曉得，若是不出手，只是指引他去那個叫童谷雨的小孩家，農(nóng)家在中小神州最后的一位大佬也能就他倆的命，是他倆個的命?！?p>　　小道士最后一句話，一字一頓的咬出來。

　　老道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你既然身為在映月鄉(xiāng)看守天象的圣人子弟，無論是村里的普通人還是煉氣士，自是對此負責(zé)的。至于這個黃姓少年，多少受我那個師弟的影響，我既然為那個孽畜而來，自是要把他的痕跡減少到最低?！?p>　　小道士好像聽到世間最好笑的笑話：“是怕沾因果吧，這個看似就剩下一個爺爺還被囚禁的高大少年，已經(jīng)花了幾代人代價去消除了因果的牽連，從映月鄉(xiāng)還能出來這么一個靈性福緣皆不缺少年，你們一脈自是要抓住的，你和你那老師弟又和區(qū)別?！?p>　　老道長怒發(fā)沖冠，“住嘴?！?p>　　小道士撇了撇嘴，歪著頭挑釁道：“莫讓我逮住，逮住我一個也不放過?！?p>　　小道士起身蹦跳了兩下，猶如大一號的村里頑童，只是說出的話讓人心里一寒：“天亮之時，再有傷亡我便出手了，記住，今夜一過，你再拿不出辦法，我就親手宰了你那個師弟?！?p>　　小道士雙眸如夜里的明星，星出，照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