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不停地下墜。
四周的混沌一直都在疾速地上升,胡曉山的“身體”則是沒有一刻停止過下降。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感到大為緊張,可隨著時間越來越久,他也漸漸想開了。
既然無力去改變什么,那還糾結個毛線?。?p> 誰也不愿意等死,可也要有辦法能夠改變才行。
好在,雖然他一直都感覺自己在高速下落,但那些此起彼伏的聲音卻并沒有停下,一直都猶在耳畔,甚至漸漸地,已經仿佛響起在他的腦海里……
在胡曉山的默默計算中,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一天、兩天、三天……十天、二十天、五十天……
按照他下墜的速度,這么長的時間,早就已經穿透了好幾個地球,可他卻一直都沒有停下。
在如此漫長而又看不到盡頭的下墜中,“腳踏實地”仿佛已經成了遙不可及的事情。
“我真得是在下墜嗎?”
“還是……只是我的感覺,或者錯覺?”
“這就好像無數(shù)次在睡夢里,突然感覺自己從高處失足掉下去,可實際上,卻是始終穩(wěn)穩(wěn)地躺在床上,身體連動都沒動!
看著身邊不停向上飛射的混沌霧氣,胡曉山緩緩閉上了雙眼。
有時候,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他要摒棄所有的雜念,將那些擾亂他心境的感官,全都排除在外。
一天、兩天、三天……
轉眼間,又是兩個月過去。
在胡曉山的“收心”之下,他的心越來越靜。
那些曾經指引他前行的聲音,也早就被他隔絕在了千里之外,再也無法撥動他任何一點點心弦!
慢慢地,胡曉山的心仿佛連跳動都已經停止。
心如止水,形容的或許就是這種“有心似無心”的狀態(tài)。
雖著心徹底靜下來,胡曉山也漸漸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狀態(tài):仿佛依舊在疾速地下墜,沒有盡頭;又仿佛在原地靜止不動,沒有始,又何來的終?
或者說,下墜也好,靜止也罷,甚至是向上飛升,其實都是一種相對的狀態(tài),沒有了參照,沒有了對比,可以來進行判定?
此時的胡曉山,心雖靜,但思緒卻并沒有停。
聽上去,這兩種狀態(tài)好像有些相悖,可事情卻恰恰正是如此!
隨著一個個念頭升起,胡曉山的心也漸漸清明起來——
“追不上,為什么還要去追?停不下,為什么偏偏要停?”
“花非花,那花是因何而生?霧非霧,這霧又為何而來?”
“一切真假虛實、善惡美丑、利弊得失、好壞對錯、輕重緩急、是非曲直……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源于一個‘心’字,靈臺方寸,斜月三星。”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聽到的也不一定就假,甚至觸摸到的都有可以是虛幻……”
“那些時日的奔跑與追逐,奔到了哪里?又追到了什么?甚至,我真得移動了半寸?而這些時日的下墜,我又真得下降了分毫?”
“孫悟空一個筋斗飛出了十萬八千里,但還不是沒能飛出如來佛祖的掌心?”
“是孫悟空變小了,還是如來佛祖的手變大了?又或者是……孫悟空其實根本就沒有動?動了的,是他身邊的景物,身邊的風,或者,是他自己的心?”
“……”
依舊封閉著感官,胡曉山卻是想了很多、很多。
破天荒地,他竟然沒有怕黑,也沒害怕虛無中可能會出現(xiàn)的危險。
說實話,這樣做絕對是極為冒險的,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不確定的世界,一旦有什么致命的危機存在,他甚至連自己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話又說回來,在這種環(huán)境與狀態(tài)下,即使那些感官全都開啟到最靈敏的狀態(tài),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看到的、聽到的、嗅到的,甚至觸碰到的,確定是真實存在的?
或許,恰恰相反也說不定……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蠻或是更久。
漸漸地,胡曉山的心變得越來越清,越來越靜,也越來越空靈……
“虛幻與現(xiàn)實,往往只是一念之差、一線之隔?!?p> “鏡中的花真得不是花?水中之月真得不是月?虛幻的確實就是虛幻?現(xiàn)實的又真得就是現(xiàn)實?”
“有人說,撥云才能見日??赡嵌湓?,真得存在嗎?即使存在,又真得需要去撥?”
“……”
想著想著,胡曉山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隨即,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下墜,只是自顧自地緩緩邁出左腳,向著前方的混沌虛無一步邁出!
“嗤——”
“梆——”
“嗤——”
“梆——”
“……”
隨著一陣類似于進出小白、小黑空間時的眩暈涌起,胡曉山的這一步,仿佛跨過了萬水千山,好似邁過了輪回千古。
心中一動,他也不管身邊有沒有發(fā)生變化,便微笑著開啟了自己的感官。
此時的他,“醒”了……
聽覺剛一解封,此起彼伏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
遁聲望去,只見小皮和小蟹正在拼命地和那根大號海帶較著勁。
說是較勁,其實早已經沒有了力氣。
小皮的兩根掠肢已經軟軟塌塌,有一個“刀”尖已經斷掉,另一個還算完整的,也已經磨得有些圓滑。
它不光心疼,身體也疼得要命——掠肢里面都是嬌嫩的肉,磨損嚴重那根還好些,雖然不時傳來一股股酸痛,但好歹還能堅持;可斷掉刀尖的那一根,則是等同于骨折,又豈是那么容易忍受的?
人類常說十指連心,對于小皮來說,這兩根掠肢便是雙手啊!
小蟹則是更慘!
它的身體雖然無恙,只是有些體力上的透支,但它最視若珍寶的房子,卻是已經出現(xiàn)了許多密密麻麻的裂痕——這只瓶蓋屬于那種硬而脆的質地,小蟹又是一直都在不遺余力,如此一來……
對于小蟹來說,其實珍愛房子絲毫不遜于珍愛它自己,如果讓它在房子受損與自己受傷之間做一個選擇的話,它九成九都會選擇自己受傷!
受傷了還可以休養(yǎng),可房子壞了,它可不會修啊!
不得不說,胡曉山給這兩個小家伙洗的腦,簡直不要太成功——在這種已經近乎極端的狀態(tài)下,它們竟然還在堅持著,竭盡所能、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著主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