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夢之血濺登聞臺
白府門前。
夢之車馬一行門前落定,剛跨入府門,就聽得府門內(nèi)似有宦官傳旨之聲。
“白順章解除一切官職,于七月十六日午時處斬刑!”
夢之站在門廊邊,看著眼前伏倒在地哭成一片的至親,看著宦官冷漠疏離的背影,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所有的堅忍在此刻潰不成軍,她扶著門廊,依舊癱倒在地。
七月十五日,中元節(jié)。
白夢之身著素麻衣,披頭散發(fā),額頭縛白綾,只身出府。
明日就是父親行刑之日,為今之計不是等死那便只有殊死一搏!
御街之上熙熙攘攘,并無不同,夢之踽踽獨行,如神魂俱滅,卻又透出一股剛毅決絕。所到之處行人無不側(cè)目,或驚異或指點。
白夢之一路向北,過開封府,至宣德門前停下。七月的汴京煥發(fā)著勃勃的生機,熾熱的陽光下她抬起頭,瞇著眼,看著城門上赫然掛著朱紅牌匾金漆手書“宣德門”三字。此處甚好。此處便是離宮城最近的地方。
看了看這宣德門后,徑直往西而行,往西角樓乃是赫赫有名的登聞臺。都說擊了登聞鼓就能直接面圣,今日我定要當(dāng)面問上一問。
果不其然,夢之拾階而上,直奔登聞臺而去。
“咚!咚!咚!咚!……”白夢之雙手共執(zhí)一鼓槌,擊登聞鼓,訴不白冤。
良久,卻并無官吏前來受理。白夢之了然于心,父親乃是當(dāng)朝二品大員,白家一案,牽連甚廣,又有誰能前來仗義執(zhí)言,這登聞臺又有誰能出來接訴狀上傳天聽?無人敢應(yīng),但白夢之不可不做!無人敢言,但白夢之不可不言!
“咚!咚!咚!咚!……”
時間一點點流逝,白夢之不眠不休幾近虛脫,這一敲就敲到了第二日。登聞鼓響了一夜,也驚動了全城。至第二日,全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宋第一才女白夢之中元節(jié)披麻戴孝擊鼓鳴冤。從翌日清早開始,越來越多的人往登聞臺而來。
留給夢之的時間不多了,父親午時便要行刑了!白夢之沒有想到,到了這一刻,來的沒有一個文官武將,竟是一眾平頭百姓。罷了!今日就算是血濺在此,也要讓天下人知道父親蒙受的不白之冤!
“諸位,我白家自太祖時便蒙圣恩,世代為大宋盡忠職守,我父白順章為人恭謹(jǐn)謙容,為官數(shù)十載,上從不曾欺天子,下從不曾侮職下,然而,御史臺僅憑開年謝表寥寥數(shù)語大做文章,誣告我父親暗諷朝政,對陛下大不敬!我白家不服,如此武斷草菅人命,試問天下人怎么服?我父官居二品,從受審到判刑再到行刑不過數(shù)日,為何朝廷如此心急,想讓我父草草了命?到底是罪證確鑿還是別有用心?”
白夢之站在登聞臺上對著臺下百姓,慷慨陳詞。夢之看了看天色,父親午時便斬首,師傅囑托無論如何在午時之后便可化險為夷,而此時如何能扭轉(zhuǎn)乾坤?
人群中,忽然有一書生突然站了出來。那書生正是王安仁,王安仁昔年曾受教于白順章。
“我相信白娘子所言!我們支持你!”王安仁仰頭望著登聞臺上的白夢之喊了出來。白夢之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個說與她執(zhí)手一生的人。王安仁說完,身邊幾位也作書生模樣打扮的人,跟著喊了起來“我們支持你!放了白官人!”
到此,忽然人群沸騰了起來,群情激奮,眾人皆喊道:“放了白官人!放了白官人!”
事情演進(jìn)到此,守城官掛不住了,立馬上報了長官。
眾人皆喜出望外,太好了!有希望了!夢之亦覺守得云開見月明。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還不見有人前來,夢之開始有點焦急。那邊,長官見事態(tài)嚴(yán)重,當(dāng)即面見宰相將情況上報給了宰相呂夷簡:“白范二家交友廣闊,支持者眾多,那白夢之又素來在京城文仕圈中負(fù)有盛名,加上其舅父范仲淹被貶一案,本就引得頗多學(xué)仕不滿,今日竟能煽動百姓聚眾伸冤,恐引起民變?!?p> “好個白夢之!傳我命令,白夢之聚眾鬧事,派一隊禁衛(wèi)軍抓捕白夢之,遣散群眾,如有不從者,形同謀反!”呂夷簡怒不可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他是不可能允許意外出現(xiàn)的。
眾人依舊在登聞臺等著,忽的,宣德門開,只見一隊重甲披身的軍隊從宣德門內(nèi)宮向登聞臺奔來,為首的長官對著眾人頒布宰相令:“白夢之聚眾鬧事,抓捕候?qū)?,其余一干人等速速離去,如有不從,即以謀反罪論!”傳令畢,一隊人馬當(dāng)即上了登聞臺,另一隊人馬開始驅(qū)散人群。
眾人包括夢之皆駭然,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這個結(jié)果!人群在軍隊的驅(qū)散下開始散亂,臺上,白夢之竟不知從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禁衛(wèi)軍包圍了她,她深知,單憑她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對抗禁衛(wèi)軍,看來,唯有以死一搏了!
“你們,是皇上的軍隊,保衛(wèi)的是天子,今日竟舉著刀槍對著手無寸鐵的平民!”夢之右手舉起了匕首,禁衛(wèi)軍皆以為她要反抗,沒料到,她竟攤開左手掌,在左手掌心劃了一道,滴滴血不停地滲下來,滴在她白色的孝服上,滴在她白色的足履上,滴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她舉起滲血的左手,血痕掛滿了手臂,緩緩走到登聞臺石欄邊,將手橫直懸于空中,血一滴一滴從登聞臺上滴入臺下。
“烏臺無計冤未白,唯以吾血濺烏臺!”
說完,她看了看天空,正是正午,陽光依舊如昨日一般刺眼,瞇著眼微笑著幽幽地說:“時間剛剛好。”然后,縱身一躍,從登聞臺跳了下去……
“不要——”王安仁大喊出來,奈何人群依舊被驅(qū)趕著,他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倒在眼前,卻似乎隔了千山萬水。
忽然,從御街方向又來了一隊人馬,騎兵步兵弓箭手俱全,到了登聞臺下又重重包圍了現(xiàn)場。領(lǐng)頭的是諸衛(wèi)將軍郭瑋,隨行而來的還有白家五哥兒六哥兒。只見那將軍道:“奉八賢王口諭,赦白順章,今日誰敢動白夢之,就從我劍下過去!”
白家五哥兒六哥兒箭步?jīng)_到白夢之身前,跪地抱起倒在地上的白夢之,夢之面色慘白,嘴角噙著血雙目緊閉,此刻已經(jīng)人事不省,六哥兒畢竟是只有十幾歲的少年郎,頓時嚎啕大哭“四姐姐,我的傻姐姐!”
郭瑋看著三人,無意竟看見白夢之腰間垂著的一個梅花玉環(huán)綬。那個玉環(huán)綬他記得,竟是她?
鈕鈷祿.蓉兒
這樣的白夢之真的很讓人心疼。編輯大大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