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管阿姨說,‘普通話,得帶點味兒,才正宗?!?p> “嗯~有道理。”
眾人紛紛贊同,尤其是在場的國際友人們,為桃子的發(fā)言再次舉杯。
今天完事得比較早,鐘同一回到青旅時還沒過零點,正趕上盛大的“貓貓告別會”,他融入“背景組”的位置,準備觀摩國際交流的民間形式和內容,只是夜雨沒給他這個機會。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他倆輾轉了三個小酒館。
先是打車去的方家胡同,二人鉆進一間小教室差不多大的地方待了半小時。鐘同一就著一瓶不知名牌子的啤酒,完整地看了一部國產B級片,它由A級片的邊角料敷衍而成,洋溢著難以言說的 Cult風。小教室里最亮的光源就是那片10平米的銀幕,鐘同一的注意力卻絲毫沒在片子的劇情上,更誘人的是環(huán)境音里、姑娘們的竊笑和男人們的私語。直到散場燈亮起,扎著一米長臟辮的老板送他出了店門,鐘同一才想起那些堆在銀幕旁的,是昨天搬下吉普車的玩意兒。
隨后,鐘同一在一家提供烤串的livehouse見到了輝煌娛樂的劉總,甭管輝煌娛樂是拍電影的還是做音樂的,他都祝劉大哥生意興隆,因為大哥提前把二人此行的工錢結了,鐘同一收入了3000軟妹幣的巨款,暫時存在夜雨的微信錢包。
再后來,鐘同一拎著半瓶酒,穿過鑼鼓巷,出現(xiàn)在一家叫“土豆絲”的酒吧里。宿舍大小的吧臺前擠滿客人,明暗漸變的燈光晃著所有人的眼睛和肩膀,白色的吉他和歌聲一起東倒西歪。直到店長催促著要打烊,夜雨才意猶未盡地起身,并答應給她漲工資。
最后,二人還是沒有撐到青旅,剛進北帽胡同,他倆就默契地踱進一片瓦礫地,悠然地開閘放水。
“貓貓告別會”還在繼續(xù),與會人員居然從20名壯大到30名,會議地點由室內轉到室外。恰逢節(jié)目“騎馬套漢子”,夜雨二話不說準備首當其沖,所幸被警察同志即時中止并宣布就此散會。
“京城的風俗業(yè)沒落了。”夜雨在一片狼藉中撿起一張卡片——黑白文字、彩色女郎,“他想知道那是誰~為何總沉默寡言~”
“嗝兒~哪來的藝術細菌?!?p> 在鐘同一正與意圖感染他的藝術細菌作斗爭的時候,一只登山鞋踢在他的左腿上。他抬眼看到一條淺色的牛仔褲,褲子上接著一件連帽衫,連帽衫的領口有一顆人頭!是周睿的人頭!還有輕微的眼袋!
鐘同一無意識地去找一旁的….夜雨呢?文娛委員溜了!被生活委員…不對…是紀律委員抓現(xiàn)行了!
整條胡同眨眼間由鬧轉靜。路燈下還有另一對人,那兩人之間隔著一張畫板,一人把顏色涂上,另一人把顏色抹去。
都是藝術家來的,鐘同一心想。他漫無目的地靠墻坐著,直到其中一位藝術家把臉上的附加色彩完全清除,凌晨的涼意才到了堪堪能讓人察覺的程度。于是他雙手抱膝,把下巴枕在手背上。
過了好一會,鐘同一又被踢了一腳,這下是右腿挨的,隨即,他獲得了一套煎餅果子,還冒著熱氣,熱氣的另一邊還是那條淺色的牛仔褲,那條牛仔褲在他身旁坐下,不聲不響。鐘同一每吃兩口就會停下來,他試圖聽到點動靜??蓪Ψ绞掷锏募屣炇侵苯尤诨蕉亲永锏模B該有的咀嚼聲也微不可察。
也許該主動說點什么。聊聊工作?前車之鑒告訴他不要干擾周警官的行動,幫倒忙是不怕,怕的是不小心把藍星搞爆炸。聊聊生活?周指導的生活只屬于她自己。
就這么著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街燈熄滅了。鐘同一一個激靈,從迷糊中驚醒。
一同驚醒的還有一位畫手,他悵然若失地呆坐著,等待機體慢慢恢復與人的聯(lián)系功能,在搜索到一個可交流的對象后,畫手活了過來,并熱情地與之打招呼。
鐘同一站起身,發(fā)現(xiàn)胡同里就剩他們倆。
“點評一下?!碑嬍值鹬P,露出一口爛牙。
這是一幅肖像畫,畫中的人閉著眼,與一張面具吻別…不是面具,是一張彩色的面膜。乍看之下主次分明,久視后所有的色彩呈現(xiàn)出波紋消散的蕩漾感,處在中心的人臉反倒隱在平靜中,變成另一幅面具,沒有起伏、缺少溫度。
好吊詭!這就是靈魂畫手嗎?!
零維畫手!一個奇怪的詞蹦了出來。
這幅畫慢慢變得嘈雜,將不屬于鐘同一的聲音塞滿他的喉嚨,他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肺部開始灼痛。
鐘同一在忽冷忽熱中打著哆嗦,“阿嚏!”
畫手對鐘同一的批評還挺滿意:“能保存感覺的畫就是好畫?!彼冻龃鬄槭嫠谋砬椋钆渲紳M血絲的眼睛,看上去不怎么對勁,“這是你畫的?!?p> “大哥,人沒事兒吧?”
“兄弟,我感覺良好?!?p> 這一整晚,鐘同一覺得自己可能沒睡著,但酒確實醒了,可這位鏖戰(zhàn)一宿的哥指定是有點毛病。
“為姑娘服務!”畫手對著畫中人情緒飽滿地朗聲說道,而后又一臉贊許地看向鐘同一,“是個好小伙!”
“說真的…要不要先去…”
“形式不同,內容相通!都是滿足需求?!碑嬍珠L出一口濁氣,目光炯炯,“我好累,你對象也累,這座城累人?!?p> 都什么亂七八糟?鐘同一覺得是時候讓自己的小腦瓜起床工作了:他應該是在說周睿,一個半生不熟的校友,她今天凌晨好像出現(xiàn)過,應該是下班后看到熟人,于是在陌生城市里搭伴坐了一會,這么說來,一切都是巧合而已,從一開始就是我想多了,哈哈,我又悟了!
“你叫什么?全名。我叫WZ,叫我阿Z?!?p> “鐘同一,01?!?p> “01?0101,哲學學科代碼?!?p> “你不會想…”鐘同一看到阿Zs拾起畫筆,一副想把自己名字署在畫上的樣子。
“當然,你是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沒有你,畫不長這樣?!?p> “能不能寫在背面?”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