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趕上吳霓,鐘同一慢下腳步,扶墻捂嘴止不住地咳嗽,這不爭氣的肺,呼吸要被汽油味嗆,憋著又要炸掉,可這倆貨…臉不紅氣不喘,看來每天十公里是得抓緊提上日程了。
空氣濕度又加大不少,幾人如同穿戴整齊地走進了北方的澡堂子,周身黏膩得不行,尤其是一雙腳,裹著浸濕后略微縮緊的襪子,越想適應越不自在。
康仔往下扯了扯襠,對吳霓打了個響舌,哥們兒,這一路風風火火,雷聲大雨點小啊。
吳霓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眼前的路已經(jīng)被汽油淋過,前方幽暗處隱隱有拖拽重物的聲響,顯然是他聽到自己幾人的腳步后又折返回去,再冒進逼急他,指不定換個同歸于燼,不值。
鐘同一干脆癱坐在地,從背包里翻出個大臍橙,對半剝開掏出果肉,做成果皮防毒面具罩住口鼻,嗯~清香撲鼻,好受一些了。
包子用嘴扯著他的衣角,鐘同一會意,狗子的嗅覺更靈敏,可能也是嗆得不行,想著就撿起另半個橙皮往它鼻子上懟,卻發(fā)現(xiàn)這狗是臉先著地的品種,鼻梁上掛不住…不對,是根本沒鼻梁。
包子惱怒地甩臉避開,誰要橙皮,我要橙肉,張嘴奪下洞妖手里的橙肉大口咀嚼起來。
“嗨呀~知道狼吃肉,狗吃雞鴨魚肉,水果也搶著吃…”
“噓…”吳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們在此處別動,我…”
“不用麻煩,我有辦法?!倍囱酒鸢拥亩?,看我單方面靈魂拷問,“能聽到不?”
包子點點頭,距離不遠,他們也一樣藏住沒動。
“嗯哼!”鐘同一清了清嗓,把半個橘皮當作對講機,氣沉丹田,對著空氣厲聲發(fā)問:“姓名、籍貫、年齡、身份證號?!?p> 哦~用手機記一下好了。
“什嘛?!才29?有沒有搞錯?”鐘同一狐疑地看著包子。
“愛信不信,完事兒沒?完事再來根腸。”包子烏拉烏拉地吠了一通。
康仔臉色數(shù)遍,真的可以?太犯規(guī)了吧!他托住下巴作沉思狀,離洞妖遠了幾步。
“有沒有同伙?同伙在哪兒?一共黑了多少錢?手機卡、銀行卡,通通告訴我密碼!”
鐘同一手指在屏幕上飛速起落,龍?zhí)滓遥F(xiàn)在泰蘭德巴提雅第二大道洛麗塔斯…啊~吶,涉案金額之巨讓他手抖。
“行了,撤?!?p> 洞妖連忙掐斷超頻模式,甲哥的年齡有力證明,這不是傷身,而是在玩命。
雖然吳霓想知道的鐘同一是一個沒問,但既然已經(jīng)清楚他的身份,現(xiàn)在撤退也無不可,這種局面再僵持下去沒多大意義。
吳霓點點頭,轉(zhuǎn)身欲走…
啪嗒…啪嗒…
皮鞋跟與地板的碰撞聲由遠及近,清脆、淡然。
通常這種獨特的響聲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聯(lián)覺,即聽到畫面感——一個穿著艷色短裙的女人,鏡頭跟住她修長的小腿,10cm的高跟,不急不緩。
當然此時冒出的,是一個禿頭,一個提著油桶、雙眼暴突、咬肌來回伸縮的禿頭。
“嚯~老師頭,這么快就江湖再見了!緣分哪!”鐘同一完全不在意變得極凝重的氣氛,在下一秒就是你死我活的當口,先手就甩過去一句俏皮話。
甲哥左右活動了一下下頜,咽下一口奶糖汁兒,沒接這種沒營養(yǎng)的話茬,只是停在幾人5米遠的位置,直著身子一松手,油桶錚的一聲墜落在地,再抬腿一踹,汽油汩汩地涌淌而出。
如果說甲哥起初還抱著一絲談判的想法,在鐘同一陰陽怪氣的招呼后(在他聽來),只要對面幾個后生仔再出言挑釁一句,他便是一把火,大家都別做人了,遠在異國的小乙會連同他這份生活繼續(xù)快樂下去。
“哈哈,這位哥們兒,凡事好商量?!痹趲兹烁鲬研乃嫉某聊?,倒是康仔出聲打開局面:“我叫康斯坦丁,高盧人,是這兒的牧師,有什么想法不妨說出來…”
“哼…我不是羊,用不著放牧的。”甲哥怒視著鐘同一,“我想要他的命,怎么樣?”
“哈哈,瞧您說的,明白,人質(zhì)?!笨底杏辛Φ拇笫滞囱绨蛏弦淮钜煌?,洞妖猝不及防下一個趔趄沖到甲哥跟前。
康仔此番動作不是賣隊友,而是他先入為主地認為,洞妖的身手應該不在吳霓之下,怎么看他倆都是一伙的,制住這個一臉老相的禿頭自然不在話下,眼前正是乘著甲哥不注意一舉拿下的好時機。
不料,洞妖以頭搶地,兩瓣肥臀翹得老高,保持著這糟糕的姿勢,借著汽油潤滑的石地板磚一溜滑到甲哥腳底下。
甲哥也是一驚,手里的火機吧嗒一聲彈開了蓋。
“呵呵…”洞妖把橘皮甩到一邊,嘴角抽搐,支腿起身。
“慢慢起來,跟我走!”甲哥腦門青筋直跳,暴呵一聲,手舉火機往后小退兩步。
“你妹??!”鐘同一自顧自地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量罵著,用手抹開沾滿半邊臉的油污,射出比甲哥更吃人的眼神,一步步逼近他,敢讓老子變陰陽臉?老子讓你變陰陽人。
又有腳步聲傳來,伴隨著拖拽重物的聲響,甲哥身后出現(xiàn)兩道人影,兩人一左一右拉著一個木箱。
甲哥頭也不回,斥罵道:“誰叫你們過來的?還有…別拿箱子拖地!”
兩個漢子一臉委屈,剛才明明聽到你說跟我走???隨即二人分別抬起箱底,面對面托起箱子,這樣走路很不方便嘛。
洞妖現(xiàn)在只想找個人爆錘一頓,就近原則…就是你了,老師頭。
“你…你想干什么…你別過來??!”甲哥威脅著舉起火機,大拇指按住火石滑輪,正欲用力。
嘚!
骨裂聲。
吳霓指尖銅錢彈出,正中甲哥大拇指關(guān)節(jié)。
甲哥來不及叫痛,鐘同一的拳頭已經(jīng)撞在他的面門。
甲哥仰頭栽倒,火機脫手,洞妖騎上他的腰身。
“傳銷是吧!”
砰!
“芭提雅是吧!”
啪!
“要我命是吧!”
咚!
甲哥欲喊身后二人幫手,奈何張嘴只吐出半口老血,好tm蠢!不喊話就不會動?。?p> 其實呢,這種罵隊友的行為,鐘同一是十分厭惡的。
同樣一支隊伍,一個能發(fā)現(xiàn)隊員各自所長并揚長避短的指揮才能發(fā)揮出團隊的最大潛力來。
相反,一個專注于找茬并只會抱怨隊友不行的人,還是乘早打gg吧。
譬如,當下這種局面,甲哥在鐘同一開始靈魂拷問前完全可以選擇往后逃,從懸崖處脫身,而讓兩位迷糊的漢子留下點火斷后嘛!
什嘛?你說這也太喪心病狂了?還有沒有點人性?
好吧!
甲哥…還是沒有完全泯滅人性的,畢竟他干的是利用傳銷的方式非法集資這行當,拼的是腦子…不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