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霧氣不分時季。雖然已經(jīng)入夏,一早一晚時候,薄薄的霧氣便像輕紗般,籠罩在村中林間。
霧氣還未消散,陳家二老已經(jīng)起床準備早飯了。
昨晚,二老竟是高興得幾乎一夜未睡覺。過往的種種像過電影一般在腦海中回放,以往所有的苦咸,都已被今日的歡喜沖洗殆盡,偶爾困及了瞇下眼睛,還被自己給笑醒了。
陳老太看看陳老漢滿面的笑容,青黑的眼圈,不禁笑罵道:“眼睛都青黑了,看你這高興的樣兒!”
陳老漢也不禁笑了:“還說我呢,你不也是兩個黑黑的眼圈,后山里的熊似的……”
“老頭子還學(xué)會頂嘴了!”陳老太把手里擇的一整顆青菜都砸在陳老漢身上。陳老漢嘻嘻笑著撿了,擇干凈放到清理好的菜堆里。
西屋里也漸漸有了動靜,陳君睿揉揉額頭,昨晚喝多了,竟然昏睡到現(xiàn)在。翻身看向身旁,已是空空如也。昨晚一身紅裝的人此刻正坐在窗臺前梳妝,不過今日已經(jīng)換了一身月白的衣衫。月白的衣衫更襯得她清冷的眉眼。
桃村的屋居狹小,春草如霜并未在桃村留宿,已是回了楊柳鎮(zhèn)的家了。
陳君睿低眉輕笑走到了穆晚晚的身后,俯下身,火紅的喜服包裹住身下人的一身素白。銅鏡中映出兩張絕美的容顏來。
陳君睿望著鏡中的人笑道:“娘子怎起得這樣早?”
穆晚晚亦望著鏡中人的眉眼,神色莫名,良久一笑,垂下眉眼道:“陳將軍不也起得很早嗎?”
俯在她肩上的人身子一僵,剛剛還燦若桃李的笑亦僵在了臉上。
陳君睿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說出的話卻還是帶著一絲顫音:“你……”
穆晚晚推掉掛在她肩上的手,從銅鏡的底座下抽出一張粉紅色的信箋,淡淡的清香撲入鼻端。
信箋雖未打開,陳君睿卻已經(jīng)知曉里面是何內(nèi)容,因為信箋上寫著兩個大大的,再清楚不過的字——‘休書’。
這兩個風(fēng)流婉約的字,刺痛了他的眉眼。
眉間輕蹙,孱弱星辰的眸子里,一瞬之間從來不曾有過這樣多的情緒,震驚,憤怒,迷惘……最后所有的情緒結(jié)成一簇跳躍的火,炙烤著他的眉眼,也炙烤著他的心。
心如火般煎熬,聲音卻仿似冰凍:“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別兩寬,再不相見。”穆晚晚淡淡。
“只因我是將軍,所以你才不愿?”
穆晚晚并未回言,而是點了點頭。
陳君睿剛剛還如火的眸子,似蒙上了一層寒霜。
“你肯嫁農(nóng)人之子,卻不肯嫁一國將軍?”
他想聽到不一樣的回答,一個清清亮亮的‘是’字,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陳君睿拂袖背轉(zhuǎn)過去,冷硬硬丟下一句:“我不許!”
穆晚晚起身去拉木門,經(jīng)過他的身邊時,淡淡道:“陳將軍,若我不愿,你奈何我不得……”
若我不愿,你奈何我不得……
陳君睿細細回味著這句話,一瞬間竟有些恍神。是啊,她是他唯一的變數(shù),他唯一奈何不了的,便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