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11 章:莫名落困局,氤氳繞留香
1
“嘩啦”
透徹地涼意侵襲在臉頰上,拍擊著腦袋跟著一陣疼痛,瞬間一個激靈,我從地上坐了起來。
粗重地喘息著,抹去臉頰上的水漬,腦袋透出微微的疼痛,那被襲擊變得臃腫的地方傳出麻木感,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惱怒。
我想到了黃裕,四下望去,頓時驚慌起來,竟不見了黃裕的蹤跡,反而發(fā)現這不起眼的房間里,此刻聚集了許多陌生人,都是一些裸露著膀子,看起來兇神惡煞般的粗野漢子。
“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偷襲我?想要干什么?”我這才發(fā)現,自己的雙腳被緊緊捆了起來,雙手卻沒有禁錮,也弄不清楚這些人是出于什么樣的心態(tài),做了這樣的決定。
但這些人戒備的樣子,似乎并不怕我突然出什么幺蛾子。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來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為首的漢子帶著污跡斑斑的氈帽,盡量用帽子遮住了自己的面容,但從聲音上判斷,應該和我一樣很年輕。
從他們的穿著和裝扮上看,更像是以苦力討生活的。我沿著那粗壯的手臂,能看到他手掌邊緣磨出的老繭,衣服不講究,是一身褐色粗布麻衣,還有每個人腳上標志性的草鞋,都足以證明他們的身份。
他身上散發(fā)出令我難以忍受的酸腐味。我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你們是黃包車夫?亦或者是碼頭的苦力?”
周圍的壯碩漢子瞬間湊上來,相互對望中,顯得萬分緊張。
那斜靠在長椅上的漢子,慢悠悠地扶起帽檐,逐漸露出一張國字臉,頜下有著濃密的胡須,充滿了男性的剛毅,他似乎在這些人群里頗具威望,應該是這些人的頭目。
他乜斜著我,警惕道,“誰派你來的?如果你老實交代了,我或許能放你一條生路?!彼麖难g拔出一把泛寒的匕首,靈活地在手中轉了一圈,靈動飄逸,頗具威力,發(fā)出嗚嗚聲響。
我來了興趣。他看在眼中,頗具得意,冷笑威嚇道,“要不然,我讓你紅刀子進,白刀子出。”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匕首一頓,瞬間激射而出,如一道寒光,擦過了我的臉龐,篤的一聲釘在了我身旁的頂梁柱上。
我一顫,下意識瞥了一眼,那插入頂梁柱內的匕首露在外面的部分顫抖著,發(fā)出嗡嗡聲,顯然這看似隨手的一擊,蘊含著不俗的力道,不是一朝一夕任何人能練就的。
但落在我眼中,覺得俗不可耐。他的手段確實不錯,如果與一攏煙比起來,好比明月和塵埃之間的差距。
一攏煙的逆天身手,已經讓我超越了對人類的認知,即便被譽為當世武術集大成的金蟬寺高僧們,也不見有任何人能和他相比。
那漢子疑惑了,看我又絲毫不懼,不由心里稱奇。突然,他從椅子上沖下來,隨手抓住了我的衣領,將我提在手中,然后舉國了頭頂。
“你要是在不說,我所幸將你摔成肉泥,怎么樣?”
他膂力奇大,抓著我衣領的雙手,像兩把鐵鉗子,硌得我生痛,但是無處著力,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不過,不知為什么,從我步入這一行后,好像對害怕兩個字已經徹底忘記了,似乎生死都不覺得那么重要了。
那漢子兇狠的一連用力晃了幾晃,他在故意嚇唬我。很可惜,并沒有起到效果?;蛟S是耐心用盡了,他隨手將我仍在地上,怒道,“好,看不出來,你弱不經風的樣子,竟是條漢子,我赤虎也算是敬重真漢子的人?!?p> “大哥,不要和他廢話,管他是不是真的,索性做掉。”一個肥胖的漢子湊上來,竟?jié)M臉的恨怒道,“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我心中苦笑,我只是在不恰當的時候出現在了十里渡,我究竟做了什么,這些人欲將我除之而后快,
赤虎擺了擺手,伸手阻止了他,打量著我的裝扮,笑道,“兄弟,說說吧,青幫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前來探聽我們的虛實?”
“青幫?”我覺得莫名其妙,正好看到了自己的牛皮傘被當成了不起眼的東西,隨意扔在了門旁,但仍記得,在不醒人事時,黃裕似乎并沒有回到牛皮傘中,更不知道他此刻的狀態(tài),心里為她的處境捏了把冷汗。
“還不說?”一名高大略瘦的漢子沖了上來,怒沖沖的一腳踩在了我的腳踝上,疼痛的感覺瞬間蔓延了全身。
我悶哼了聲,險些痛暈了過去。這些人常年靠腳力吃飯,一雙腳上的力道奇大。
“怎么樣?舒服吧?”高大略瘦漢子獰笑著,眼眶卻泛著赤紅,嚎叫道,“比起斷了我們的生計,這點痛算什么?”
“殺了他,殺了他?!?p> 周圍的人群瘋狂吶喊著,聲音此起彼伏,甚至傳出了房間。我暗暗覺得奇怪,這是什么地方,這么大的喊聲,竟不見任何人前來查看,一時心中苦悶。
這些人的樣子,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我心里萬分委屈,我究竟得罪了誰?反而成了這些人記恨的對象。
青幫?我是知道的!在安西城算得上一號。隱隱記得,似乎曾經有一樁委托,和青幫有些關系,可是至今卻早已經淡忘,一時也想不起那人的名字,此刻卻無端和青幫扯上了關系,真是覺得萬分委屈。
不過在這十里渡地界上,因為人多口雜,來來往往都是熟悉的人群,這些腳夫們,對這里的地形和人群,在熟悉不過了,又有些深厚的情感。
不巧他們和青幫之間正卯著勁呢,我這陌生人突然出現在他們的地界,反而讓他們當成了探子抓了起來。
誰也不怪,只能怪我倒霉!
更煩悶的是,如今之際,黃裕究竟什么情況,還不得可知,生死另計,要是砸了招牌,從此也不敢在這行里混了。
“幾位,我并不是什么青幫的人,各位走眼了?!蔽矣X得渾身難受,憂心如焚道,“青幫子弟,每個人手臂上都有青龍刺青,莫非幾位不知道?”
略瘦的漢子一驚,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向著赤虎附耳細語了起來。
肥胖漢子卻笑道,“我要是青幫,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子弟前來做探子?難道不怕被我們發(fā)現?”胖子振振有詞,提醒道,“我們不也派了三嬸家的小三子盯著他嗎?”
所有人剛松懈下來的心緒,又提了起來,都覺得略瘦漢子說的極為有道理。
“大哥,殺了他,算是為我們被抓起來的兄弟報仇。”
“對,大哥,決定吧,要不然留著這么個人,始終是個麻煩?!?p> “我們被抓的兄弟,還不知道此刻什么情況,殺了他,也算是給被抓的兄弟們的家人一個交待。”
赤虎深吸了口氣,躊躇不定,看了看窗外,此刻月光初上,一片冷輝撒下。他嘆息了聲,“先給我關起來,等我想想再說?!?p> “這還想?”
“對呀,有什么好想的,您只要一聲令下,嘁哩喀喳,我們搞定?!?p> 赤虎臉色透出怒意,“你們搞定?哼哼,你們有沒有想過其余兄弟?”
所有人頓住了聲音,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無論他是不是青幫的人,好歹也是一條命,如果我們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他,他的家人怎么辦?那我們和青幫有什么兩樣?”赤虎掃過在場所有人的面龐。
房間里變得一片寂靜!我眼中閃現出感激。
2
李裁縫不斷為東碩夾著菜,旁邊卻站著所有的徒弟。
有一種可惡,就是你在吃,別人在艷羨地看著。這不是讓他遭人記恨嗎?
“師父,我還是去外面吃吧?”東碩感覺到不舒服,更怕自己春風得意馬蹄疾,讓眾師兄記恨。
“不不不,我們的鋪子能不能活下去,就要靠你了,你堪當此份。”李裁縫甚至為他斟上了酒。
東碩不知該怎么拒絕,當著眾人的面,只能仰頭喝了下去,可憐他從沒有喝過酒,肚子都填不飽,何以敢惦記酒。
酒入喉,辣穿腸,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臉頰漲紅滾燙,腹中燥熱難耐。
李裁縫笑著拍著他的背,幫他順平了氣息,在眾人眼中,李裁縫恐怕對自己的兒子都沒有這么好。
“師父,明天就可以量完了,我想回姨母家一趟?!?p> “啊,也是,這都累了三天了,行,只要你把這事給我辦漂亮了,就踏踏實實、實實在在地回姨母家去,另外,我給你姨母備份重禮,我要謝謝她,要不是她,我怎么能找到這么好的徒弟呢?”
東碩不敢插話,心里沒有底,不住點頭稱謝,內心深處對他特有的這份現實感非常的鄙夷。
畏畏縮縮終于吃完了飯,仿佛上了一趟刑場,吃了什么都沒有記住,一切妥當后,他躲進了房間,心里煩悶,也猜不透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有時候,運氣好的時候,你一伸手,你甚至能觸碰到那冥冥之中的東西,可是一切虛幻的令他不敢置信。
黃裕出走后,這黃家竟絲毫沒有任何的動靜。張家也沒有絲毫的動靜,似乎一切都顯得非常的安靜。安靜的太過吊詭,總覺得這一切像是夢。
他更想到了黃裕,是否在姨母家過得可好,以姨母的脾氣,恐怕有黃裕受得了。
想著想著,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想起來第一次遇到黃裕時的場景。記憶如開水的閘門,噴涌而出。
他覺得很幸運,能替黃裕解圍,也算是緣分,不管怎樣,心里就是莫名的開心、榮幸,這一切就是緣分,要不然,以黃裕的身份,以自己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在這茫茫人世間相遇呢?
李裁縫說話果然算數了一次!一切忙完,拿到了督軍府許諾的定金后,不但準備了上好的衣服,還給了東碩幾塊大洋算是路費。然后叮囑東碩,必須早早回來,還要他去督軍府送做好的衣服呢。
東碩滿口答應了,一路上心早都飛了回去。
過了天橋,來到了姨母的家門,輕輕一推,門竟開了,覺得奇怪,伸著腦袋向著里面喊道,“英里,英里?!?p> 院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聲音。
東碩走了進去,嘀咕了聲,隨手關上了門。他在姨母家住了一段時間,對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而且這次回來有重禮傍身,人也趾高氣昂了起來。
他決定先給姨母請安,敲了敲姨母的房門,很奇怪,沒有人開門。
東碩試著推了推,門竟應聲而開。狐疑走進去后,見里面彌漫著氤氳霧氣,隱隱能聽到細微的響動。
他放下手中的禮物,向著內室走去。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姨母”東碩呼喚了聲,卻聽到了悠揚清脆的歌聲,不免一愣,覺得耳熟,似乎在哪里聽過。
“啊”一聲尖叫傳來,霧氣涌動,逐漸看清楚了在房內竟擺放著浴桶,而浴桶中隱隱能看到一個人影。
“黃小姐?你?”他隱隱看到驚慌的臉龐。
“出去,給我出去?!秉S裕怒不可及。
東碩能聽到水桶里的水聲,這才知道黃裕在洗澡,忙向著外面逃去。
站在院子里,腦海中浮現出恍惚看到了影子,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不已。
黃裕推開了門,頭發(fā)濕漉漉地,怒視著東碩,“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沒有,我什么都沒有看到?!睎|碩不敢看黃裕,索性轉過身去。
“諒你也不敢?!秉S裕計上心頭,“張旭豪沒有找你?”
“沒,哦,有?!睎|碩起頭來。
黃裕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給了你好處?!?p> 東碩一愣,“你怎么知道?”
黃裕上下掃視了幾下,笑道,“要不然你怎么能大變樣呢?而且他這人就只會這些齷鹺的手段?!彼蝗荒樕蛔?,警惕道,“你不會出賣了我吧?”
東碩忙結結巴巴晃著手,“沒有,絕對沒有,我怎么可能出賣你?”
“那最好了!”黃裕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知是因為被撞破后的害羞,還是因為熱水澡的緣由,她俏臉飛上紅暈,落在東碩眼中,有另一種美,驚為天人。
黃裕警覺,低頭凝視著他,似有不悅。
東碩一顫,仿佛被發(fā)現了心中的秘密,忙撇過頭,強自鎮(zhèn)定后,忍不住大膽疑問道,“你們兩人究竟在玩什么?”
他更覺得自己像個小丑,被捉弄的小丑。
“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黃裕撇過臉去,心里郁悶,好不容易趁著英里母女大清早便出門了,實在忍不住心中欲望,想要泡個熱水澡,卻被東碩打攪,甚至險些曝光,名節(jié)不保。
東碩有些怒意道,“黃小姐,我和你無冤無仇,但是你不該把我拉進你們之間的恩怨中,你們都是人中龍鳳,如果出了事情,我真的擔待不起?!?p>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誰要你擔待了?”
東碩急道,“你來到……”
敲門的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東碩揚聲怒問,“誰呀?”
“你說是誰?”姨母惱怒的聲音進來。
門打開后,露出兩張不悅的臉。
英里揚起頭,似有埋怨地盯著東碩,瞪了一眼黃裕。
姨母一扭身,擠了進來。東碩忙退在一旁。
“英里,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英里不悅道,“我還想要問你怎么了?”她怒視著黃裕,白了一眼,竟氣急敗壞地跟著姨母回到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