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9 章:山重水復(fù)疑無路,突如一夜富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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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煥然一新后,整個人也清爽起來,在老板點頭哈腰的恭相送中走出衣服鋪,伸了伸依舊疼痛的腰肢,長長出了口氣,暗自祈禱,期望在接下來完成黃裕委托的時候,不要在碰到申屠寒這個冤家。
想到申屠寒,已經(jīng)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遇到她開始,逐步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不過在之后的幾次遇到我人生中最大的近敵三禪和尚后,還多虧申屠寒我才能逃過了一劫。
如今想來,對她已經(jīng)分不清楚是感激還是怨恨了,但是很奇怪,每次她都讓我很狼狽,阻止了我的委托生計,讓我吃盡了苦頭。
不知道為什么,我內(nèi)心深處竟一點都不怨恨他,想著想著,不由出了神,可心里一個強硬的聲音提醒著,不覺醒轉(zhuǎn),打了個哆嗦,忙回歸到正題上。
如今所在的街道,是安西城西南最繁華的街道,靠近樊樓,出沒的人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當(dāng)今名流。
我對這條街不熟悉,但一年前,一攏煙曾帶我來過這里一家蒸浴,那種銷魂的感覺,讓我至今難以忘懷。
一攏煙總是古怪的,但凡他去過的地方,接待他的人都顯得很神秘,即便如此,我也從沒有深究過,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刨根問底,只會顯得自己很輕浮的同時,又令人討厭。
當(dāng)然,我不要做那樣的人。
我此刻需要有個地方修養(yǎng)片刻,然后借機(jī)詢問下黃裕還記得什么,試圖找到足絲馬跡,能盡快完成委托。
畢竟,魂魄的時間到了消散的時候,也沒有多少可在外游離的日子,這好比將死的人回光返照,撐不了多久,即使有我的牛皮傘在,也并不能讓她毫發(fā)無損,更何況還經(jīng)歷了申屠寒的一擊。
身處在民國這個時代,亂世之中,英豪并起,奇人異事更是多如牛毛,而我也榮幸的認(rèn)識幾個,關(guān)于他們的傳奇人生,那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
我們關(guān)系的建立,其中多部分都充滿著玄幻色彩,至少一攏煙就是曾經(jīng)想要殺我的人。
不錯,他是個神秘的高手,恐怕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是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最終我不但沒有死在他手上,反而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
踏進(jìn)熟悉蒸浴室,迎面走來一個身穿黑色中山裝的漢子,他留著寸頭,右眼角有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傷痕,任何人一眼見了他,都不會在忘記。
他冷蕭的面孔,仿佛一頭兇悍的野獸,隨時能將擋在他身前的任何人撕碎。
當(dāng)他看到我時,忙迎上來點了點頭,二話不說,領(lǐng)著我進(jìn)了一間雅間,當(dāng)然,我知道,他并不是沖著我,而是礙于一攏煙的面子。
這間雅間,是專門為一攏煙留的,我有點鳩占鵲巢的意思。
“一攏煙最近沒有來?”我隨口問了聲。
他搖了搖頭,“他最近好像有任務(wù),似乎失蹤了一樣。不過在數(shù)個月前,他走的時候,給你留了一瓶你最喜歡的洋酒,你現(xiàn)在要不要嘗嘗?”
“是嗎,太好了,打開吧,我正想要喝一杯?!?p> 他轉(zhuǎn)身便要離開,我忙呼喚道,“對了,幫我準(zhǔn)備點能填飽肚子的東西?!?p> 他冷冰冰的,讓人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不會笑。他什么也沒有說,快速的離開了雅間。
我打開牛皮傘,招呼了聲,黃裕出現(xiàn)在眼前。
她似乎對雅間的一切非常感興趣,四下張望著,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煩憂,“這是什么地方,真有意思。”
我懶得解釋,直接問道,“黃小姐,鑒于你的委托,本著負(fù)責(zé)的關(guān)系,我覺得有必要問你,在你還存在的記憶里,可能想到關(guān)于東碩先生還有可能去哪里?或者記得曾經(jīng)的住處,有關(guān)的人,亦或者說,他會不會也和你一樣,是個死人了,早已經(jīng)進(jìn)入了陰司,步入六道輪回解脫了,只是你并不知道而已?”
黃裕頓時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不住搖著頭道,“他不可能死,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死后,幾度被陰司力量召喚,但是心中怨念難消,借住外力抵住了召喚的力量,躲在了陰司之外,窺視著進(jìn)入陰司的幽魂,卻篤篤沒有發(fā)現(xiàn)東碩的身影,所以我推測他還活著?!?p> 我點了點頭,抓著下巴,這時玄關(guān)被打開,那威武的漢子端著精心準(zhǔn)備的小菜和洋酒走了進(jìn)來,隨手放下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拉上了玄關(guān),至始至終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怪異。
“那你想一想,如果他沒有死,會去哪里?還有,你們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認(rèn)真地盯著她,提醒道,“你如果能想起些什么,反而更能幫助你盡快的找到他,這樣我也能在你魂魄消散前,協(xié)助你能和他見上一面。”
“謝謝?!秉S裕點了點頭,雙眼失神地望著桌上的茶壺,使勁想要想起些什么。
2
吱呀!
一聲急剎車后,從車內(nèi)奔出數(shù)十名武裝軍漢,清一色陸軍服裝,高幫皮靴,背著長槍,奔下車的瞬間,槍栓晃動,圍住了裁縫鋪。
周圍的行人如看到了瘟神,匆忙四處躲避著,生怕因為一時不開眼,惹禍上身。
“啪”李裁縫手中把玩多年的西施壺掉落在地上碎裂,茶水四濺。戒尺無力垂下脫手,咄咄在地上彈了彈,橫在了東碩的鞋上。
東碩認(rèn)出了這些人的裝扮,正是張督軍治下的陸軍,和今天在黃府外架住自己的那兩名軍漢一般裝束。
果然,從車上走下來張旭豪的身影,他緊了緊腰帶,卸下帽子,遞給了身旁的警衛(wèi),乜斜了一眼裁縫鋪招牌,雙目流露出怒意,沿著士兵讓開的道路走了進(jìn)去。
“啊,張、張少爺,您怎么親自前來我這小鋪子?不知、不知有什么吩咐?”李裁縫滿臉的慌亂,四下望著外面的軍漢,心里七上八下,猜不透張旭豪究竟要干什么。
張旭豪目光落在了東碩的身上,冷笑了聲。警衛(wèi)早已經(jīng)搬著椅子放在了他身后。張旭豪拍了拍褲子,坐在了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打量著東碩道,“怎么,想不到我們這么快就會見面吧?”
“臭小子,你這不開眼的,是不是得罪了張少爺?”李裁縫欲哭無淚,只想要盡快化解這場危難。
東碩苦笑道,“張少爺,您這是?小人有點惶恐?!彼睦飬s想到了黃裕,也猜到了八九不離十。
“聽說李裁縫的衣服做的不錯?”
“啊,哦,張少爺太客氣了,這都是四鄰八方給面子而已?!崩畈每p絞盡腦汁,含笑道,“說來也僥幸,黃夫人和黃小姐也是小鋪的???,就在今天,我還命人把黃小姐定制的旗袍送過了府。”
“這個我知道。”張旭豪眉頭聳動了下,隨手揉了揉額頭,“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今天送彩禮過黃府,按照傳統(tǒng),黃小姐便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了?!?p> “啊,怪不得黃小姐把旗袍定在了今天。”李裁縫眉開眼笑,恭維道,“那真是恭喜張少爺了,這可是我們安西城的大喜事呀?!?p> “是嗎?”張旭豪面色難看起來,“但是你知不知道,就在我送完彩禮之后,也就是你派人送衣服的檔口,卻發(fā)現(xiàn)我的準(zhǔn)新娘不見了!”
“?。 崩畈每p臉色更加難看起來,結(jié)巴道,“這,這怎么可能呢?黃小姐身驕肉貴,黃府又那么的氣派,守衛(wèi)森嚴(yán),黃小姐又怎么能不見了呢?”
“這可不是嗎?”張旭豪近乎商量的口氣,望著東碩,并沒有感覺他有什么怒意。他沉吟了聲,反問道,“這就要問問這位小兄弟了?!?p> “他,這更不可能?!崩畈每p搖頭道,“他怎么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呢?”
“這就難說了。”張旭豪打量著裁縫鋪道,“好像裕兒接觸過的人并不多,似乎接觸最多的,就是你這間裁縫鋪,至于人嗎……?”他頓了頓,指著東碩道,“說來也巧了,今天偏偏他去了黃府之后,裕兒就不見了,你說說,我不找他,還能找誰?莫非找你不成?”
“啊!”李裁縫聽出張旭豪這是要他負(fù)責(zé),怪叫一聲跌倒在地上,緊張道,“這絕對不可能,冤枉啊!”
張旭豪厭煩地打了個響指,從外面奔進(jìn)兩名軍漢,手中的長槍直接抵住了李裁縫的腦袋。
東碩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發(fā)抖著,心里實在想不通,黃裕究竟和張旭豪在玩什么,但在他看來,這無疑是玩命。
“啊呀,張少爺饒命啊。”李裁縫的老婆奔了出來,怯哭著,噗通一聲跪在了張旭豪面前,哀求道,“這肯定是誤會,我們只是做衣服的,您可千萬不能冤枉了好人吶。”
“對,誤會,一定是誤會。”李裁縫摸著額頭冷汗。
看著李裁縫的樣子,往日的威風(fēng)已不再,東碩心里莫名地為他擔(dān)憂,思量要不要把實情告訴眼前的人。
不知為什么,黃裕的樣子不斷浮現(xiàn)在眼前,迫使他還是放棄了打算。
“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去了黃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李裁縫的老婆大叫著。
張旭豪伸手揉了揉耳朵,厭惡道,“搜?!?p> 外面的軍漢迅速奔進(jìn)來,向著裁縫鋪內(nèi)沖去,四處找尋了許久,驚呼聲不斷傳來,時而夾雜著器物摔碎的聲音。
李裁縫不住顫抖著,摟著老婆,彼此相依,臉上掛滿了冷汗,大氣也不敢喘,每每聽到器物碎裂聲,整個人都是一哆嗦。
張旭豪不動聲色,靜靜望著眼前的東碩,仿佛在欣賞一件絕美的器物。
東碩能感覺到他目光中散發(fā)出的溫婉,可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丟了新娘的人。
敵不動,我不動。他也只能靜觀其變。
不多時,軍漢相繼走了出來,向著張旭豪報告了結(jié)果。
張旭豪松了松衣領(lǐng),站起來,踱步來到東碩面前。
東碩能聞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味道。
隨著逐步靠近,張旭豪伸手拍著他的肩頭,明顯能感覺到東碩緊張地縮了縮,笑著問道,“告訴我,裕兒去了哪里?”
東碩抬眼望著他。
張旭豪笑了起來,“她在哪里?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
東碩搖了搖頭,“我真不知道?!?p> 張旭豪面容一變,倏忽出手抓住了東碩的衣領(lǐng),奮力將他推到了墻壁邊,用力抵著他,一字一句惡狠狠道,“告訴我,裕兒在哪里?”
這才像樣子了!東碩喘息著,疼痛化解了所有的害怕,呼喚道,“我送衣服的時候見過黃小姐,他讓我告訴師父,她不喜歡班婕妤,然后你也看到了?”
東碩突然想到了衣服,那件要修改的旗袍張旭豪見過,摸過,可是被黃裕隨手做人情送給了英里,他急切中忘記了這一點。這是一個破綻,心不由懸了起來。
張旭豪肅穆猙獰的面容逐漸緩和,慢慢松開了手,撫弄了下他的衣領(lǐng),摸著他的臉龐道,“你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呵呵,有你苦頭吃了?!?p> “我真沒有騙您?!睎|碩從懷中拿出幾十塊大洋,“這還是你賞我的。”
“裕兒和我只是開了個玩笑而已,但是如果有人從中作梗,我保證,無論是誰,都別想要在安西待下去。”
東碩哆嗦了下。
張旭豪放開了手,逐漸看向李裁縫,笑了笑,拍了拍手,“好了,清楚了,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
軍漢仿佛收到了命令,迅速收起了長槍,向著外面奔去。
鋪子里靜悄悄的,外面?zhèn)鱽韼茁曔h(yuǎn)處的野狗叫聲,一輪明月掛在了天空,冷輝透著打開的門擠進(jìn)了昏暗的鋪子里。
張旭豪接過警衛(wèi)手中的帽子,戴在頭上,整理了下軍裝,轉(zhuǎn)身向著外面走去。
東碩松了口氣,總算他沒有追問衣服的事情,算是僥幸逃過一劫。
李裁縫和老婆如同大赦,瑟縮著從地上爬起來,滿含愁容的目送著死神離去。
“哦,對了?!睆埿窈劳O铝四_步,慢慢轉(zhuǎn)過身來。
李裁縫一顫,險些又倒在地上,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東碩臉色慘然,“莫非他想到了那件旗袍,想要我拿出來看看?”他甚至做好了逃跑的準(zhǔn)備。
“既然你衣服做的不錯,那以后督軍府的衣服,就由你包了?!?p> “啊,那太謝謝張少爺了?!崩畈每p一個機(jī)靈,熱淚盈眶,比取了小妾還要開心。
張旭豪回眸落在東碩身上,想了想,指著他對李裁縫道,“不過由他做。”
李裁縫像凍僵了一樣,駐足在原地。
后院的人逐步聚集在了鋪子里,也聽得真切,目光流露出艷羨,盯著此刻虛弱坐在地上的東碩,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財神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