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姝從床上爬起來,無心梳洗,披了件外衫,就推門走了出來,她跳上屋檐,抱膝坐了,眼睛望向隔壁那空落落的大院兒:大鬼王還沒回來!
她仍記得那天見他的情形:
雖在幽囚中,衣衫不整,頭發(fā)散亂,卻掩蓋不住他由內(nèi)生發(fā)出的俊朗之氣。見了她,他倒甚是驚訝,問道,“這位姑娘是?”
“良白之女,”陪她前來的魑靈介紹道。
“良白?”大鬼王從地上跳了起來,理理散發(fā),畢恭畢敬對著她行禮,“我拖累了你的母親,我對不起你!”
“我今日就是來討債的!”不知怎的,見了他,她內(nèi)心的孩子氣被喚醒了,歪著頭,笑道。
他訝然地看著她,不明白剛剛失去母親的姑娘,怎么能笑得出來。
“我現(xiàn)在成了孤兒,”她道,“所以以后你要對我負責!你要養(yǎng)我!”
大鬼王看向魑靈,魑靈點點頭,“這姑娘說的沒錯!”
“我……”大鬼王苦笑道,“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對你負責豈不是一句空話?司主,你我相識甚久,我知你為人淳厚,這姑娘由你來照顧,我若今生有望,今生報答你恩情,若今生無望,來世報答你恩情!”
“呸呸呸!什么今生來世,”良姝見大鬼王如此感傷,后悔自己胡言亂語,忙道,“我們今日既能來看你,明日就能帶你出去,你何必如此絕望!”
“是啊,大鬼王,”魑靈也勸道,“我們還等您出來重整乾坤呢!”
“哎,”大鬼王長嘆一聲,“現(xiàn)在局勢如何?”
魑靈道,“最近涌進眾多外族,來找魔珠,天天紛爭,日日混戰(zhàn),我們百姓苦不堪言!”
“鬼只不作為嗎?”大鬼王聽后,問道。
“他哪管百姓死活,”魑靈道,“往各族派了使者,說是要睦鄰友好,實則暗中跟他們交易,希望他們支持他政變,所以,他現(xiàn)在對于外族是畢恭畢敬,聽之任之,就算有人把鬧事的外族人送到他面前,他不但不治罪,反倒斥責族人,不但放了鬧事者,還要族人道歉賠償!”
“多行不義必自斃,”良姝道,“鬼只繼續(xù)這樣下去,就會盡失民心,到時候臣民們一呼百應,起來將他推翻!”
“哪有那么簡單?”大鬼王見良姝年紀不大,倒頗有幾分見識,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道,“他行不義,百姓會民不聊生,掙扎在水火中,就算有了怒氣,要起來反抗,只怕那時候鬼只實力做大,又有外邦支援,我們撼動不了他!”
“可是我們現(xiàn)在無權(quán)、無兵、無錢,能有什么辦法阻止他呢?”魑靈無奈地揉了揉昏沉沉的腦殼。
“幫我找個人!”大鬼王突然說道。
“找什么人?”魑靈問。
“到九色土王國找到軒轅戈!”大鬼王道。
“軒轅戈?”魑靈聽過這個名字,“他是九色土王國的人皇,您是想借助人類的力量來抗衡鬼只?”
“先不必問,”大鬼王道,“你速去速回,若是見了他,想辦法安排我們兩人見個面!”
魑靈聽了,示意良姝跟他一起走。
良姝不肯,一雙水靈靈大眼睛瞧了大鬼王。
大鬼王道,“讓她留一會兒吧,我有話跟她講?!?p> 魑靈聽了,自行先離去了。
“你想跟我說什么?”良姝仰頭望著大鬼王。
大鬼王道,“在鬼只煽動起群情要置我于死地的那一刻,我怕了?!?p> “?。俊绷兼犎煌怂?,不知道他為什么說著話。
“我怕我死了,占驗術失傳,鬼界再無通靈鬼!”大鬼王說著,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良姝嚇了一跳,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姑娘,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娘,我也對不起你,”大鬼王道,“可是占驗術不能失傳,我求你跟我學習占驗術!”
良姝瞪大了眼睛,“占驗術不是只有通靈鬼才能學么?”
“本來是,”大鬼王道,“在正中鬼王交接時由上一任鬼王教給新鬼王,但是,現(xiàn)在怕是不能實現(xiàn)了!”
“您不會有事的!”良姝情不自禁地去握了大鬼王的手,安慰道,“我不會讓您有事的,我一定會救您出去!”
大鬼王將手抽了回去,“若是沒事,自然是好的,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不能拿鬼族的前途冒險!”
“我學,我學便是!”良姝見大鬼王落魄的樣子,實在不忍心。
聽了她的話,大鬼王笑了。
此后的幾天是她最快樂的時日,她總是悄悄溜進去看他,跟他學習占驗術,他聲音低沉而溫柔,有時候給她指點手法,她有意弄錯,好讓他不得不抓了她的手教他,他的手掌那樣溫厚,讓她心跳個不停。
然而,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九色土王國還未到達,魑靈就被鬼只的屬下發(fā)現(xiàn)了行跡,將他帶回了鬼族,鬼只承諾放過魑靈,只要他答應,供出所謂的幕后黑手,真正的通敵叛族者——大鬼王!魑靈不愧是條漢子,被打得體無完膚,幾次昏死過去,就是不肯答應!
鬼只怒火攻心之下,想出毒計,他找人模仿了魑靈的筆跡,又趁他昏迷之時,拉了他的手蓋下血印,就這樣一石二鳥的奸計得逞了。魑靈和大鬼王同時被處斬刑。
聞此消息,良姝渾身冰涼,仿佛死了過去。她忽然想起娘臨終前交給她的鑰匙,“鬼只若要對你不軌,打開書柜子最上層的錦盒!”
她忙忙跑回家,氣喘吁吁地爬上凳子,東摸摸西摸摸,果真找到了一個錦盒,她哆哆嗦嗦地將盒子打開:卻是幾年來鬼只作奸犯科的證據(jù)!雖不致將他定罪審判,要挾他足夠了!”
想到這里,她抱起盒子就往外跑,剛跑到門口,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錦盒掉在地上,證據(jù)撒了一地。
“我聽說你回來了,就趕緊來看你,”來人是鬼只,他抓了良姝的胳膊,“你現(xiàn)在知道魑靈不是什么好人了吧,還是乖乖回來??!”
說著,他在良姝的身上胡亂摸著,一只巨鉗一樣的胳膊緊緊摟了她。
她掙脫不開,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他一松手,她猛后退,差點兒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我對你如珍似寶,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嗎?”他咬著牙湊了過來。
“我有你做壞事的證據(jù)!”她抓起地上的銅片,揚到他眼前,“我現(xiàn)在就去告發(fā)你!”
“告發(fā)我?”鬼只滿臉同情地看了她,似笑非笑,“若是告發(fā)行得通,你娘用得著死?”
他這一句話,讓良姝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你娘傻,我對她那么好,她還移情別戀,”鬼只一只手撫摸著良姝的臉蛋兒,“不過好在還有你,你比你娘還要好看!”
“你想得到我?!”良姝的眼神突然射向鬼只,驚恐變成了嘲笑。
鬼只也不答話,臉湊了上去。
良姝向后一倒,躲過了,冷笑道,“要我可以,只要你放了大鬼王和魑靈司主,我就跟你!”
鬼只看了她,冷冷道,“從來只有我脅迫別人!”
“是嗎?!”良姝從袖子中掏了刀,抵在自己心口,那正是良白自殺所用的刀,“你不答應,我便死給你看!”
鬼只一愣,他實在貪戀那張好看的臉。
“大鬼王是我娘用生命守護的人,”良姝見鬼只猶豫,說道,“我不想我娘白死!”
“僅此?!”鬼只犀利地盯了她,似乎想看透她的內(nèi)心。
“僅此!”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我能抓他們一次,就能抓他們第二次,”近日來連連的勝利讓一向小心謹慎的鬼只有些自負了,他想了想,說道,“你放下刀,我答應你便是!”
“現(xiàn)在,立刻發(fā)令!”她道,“我要親眼看著他們兩個走出囚殿!”
“依你!”鬼只說著,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跟我來!”
良姝看著大鬼王和魑靈從囚殿走了出來,垂淚低頭。
“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呢?”鬼只捏了她的下巴,抬起她臉,湊了上去。
自此,良姝成了鬼只的后宮之一,不過她堅持住在自己的房子里,這一點,鬼只倒也同意。
“我的身子臟了,”她看著空落落的院子,淚水流了出來,“可是我的靈魂純白如一,從見到你的那一刻,這靈魂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