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辰事宜
其實不巧,是他聽聞顧云清來了慈安宮,特意趕過來的。
顧云清最近一直待在府中,這不合常理。他心中的疑惑只增不減,可屬下探聽回來的消息又寥寥無幾,并無用處。親自上門見面又恐怕會引起對方的懷疑,打草驚蛇。便想著借著來太后宮中,觀察試探一番。
被他點名的人,只是抬頭看他一眼,“嗯”了一聲,又不再言語。
慕連景被那懶洋洋的一眼看的更加怪異,只覺得那樣的眼神不可能在顧云清身上出現(xiàn)。
旁邊的三人震驚了,神色各異,沉默著。
真是奇了怪了,太子殿下破天荒的同護國郡主搭話,而郡主竟然沒有上前圍著恭維幾句,反而只敷衍的看了一眼。
太后畢竟是主人,她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細聲詢問著慕連景最近的功課情況。
慕連景小口的品著茶,面不改色的一一回答,眼角的余光卻不由自主的飛到那個人的身上,有些煩躁的皺起了眉。
太后微笑著點頭。
她的眼中帶上了一絲清明,突然將話題引到了顧云清身上。
“清兒今天這一身很是素凈,比之往常,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其他人的眼光又光明正大的移到了顧云清身上。
其實從顧云清進門開始,屋內(nèi)的人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少女容貌未變,只是舍去了平日里那粗俗的大紅大紫的裝扮,卻給人一種像是換了一個人的錯覺。莫不是如同外面?zhèn)鞯哪菢?,郡主因為齊王殿下的退婚深受打擊,所以性情大變,連帶著喜好也變了?
慕連錦月撇撇嘴,小聲道:“指不定又是什么勾引人的新法子?!?p> 她死死地盯著顧云清那張明艷脫俗的小臉,恨恨地咬牙,心中滿是不甘。
“或許是真的換了一個人吧?!鳖櫾魄宓?,面色平靜的喝茶。
麗妃笑笑,輕輕道:“郡主模樣愈發(fā)俊俏,讓人眼前一亮,氣質(zhì)也越來越像護國將軍了?!?p> “清兒若真能沿襲顧將軍的風采,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你如今在宮外有了宅子,府上事事都要自己做主,身邊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遇到事情不要自己扛著,讓幾位哥哥幫幫你。你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都是一家人,總不至于有什么嫌隙?!?p> 太后觀她面色如常,繼續(xù)道:“你與齊王的婚約并未作廢。你們平日里多走動走動,聯(lián)絡下感情,也不用鬧得像之前那般慘淡。你們之總歸還是有機會的?!?p> 顧云清心中冷笑,這婚約早就不作數(shù)了。
這太后未免太過于“操心”她的事。
她壓下心中的煩躁,敷衍的應下。
“今天哀家宣你進宮也是為了齊王的事。半月后是齊王的生辰,眼下齊王又正在禁足期,不如哀家讓皇帝下旨讓你去置辦安排齊王的生辰事宜。一來你們二人可以增進感情,二來也讓你提前適應管理齊王府?!?p> 從方才就一直沉默飲茶的慕連景,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著手中的杯壁,指尖一片冰涼。
他抬頭打量。
容貌極盛的少女,就算穿著寡淡,也明亮得奪人眼球。此時的她似是在思考太后方才的話,微微蹙眉,眼中卻不見半分欣喜。
慕連景微頓。
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明顯又毫不掩飾的改變。
是從她不再叫他“景哥哥”開始,還是從退婚那日頭也不回的走掉開始,或者是從看他的眼神再沒有黏著討好開始?
他心中隱隱不安,卻又有種詭異的平靜。
很奇怪。
他神色不明的輕呷口茶。
似乎是料定了顧云清會答應一般,太后也不催她回答,只是笑著等道。
顧云清心中心中已有了主意,她道:“謝過太后的關(guān)心。我和齊王之間也不急在這一時,齊王現(xiàn)下對我已不滿,若我插手他府上事務,怕是會適得其反?!?p> “這……”
“自從齊王殿下回京后,往年都是在府上過的生辰。這次何不設在宮中?大家熱鬧一番,也好過清兒越俎代庖徒讓齊王惱怒。”
太后一時有些猶豫。
一邊的慕連錦月雖說不明白顧云清為何會放棄這次可以親近三皇兄的大好機會,但她生怕顧云清說出口就后悔,急忙道:“太后,宮里好久都沒熱鬧了,就在宮里辦吧?!?p> 皇兄的生辰在哪里辦她一點都不關(guān)系,她只希望顧云清不要靠近她的哥哥。
畢竟蘭兒姐姐才是她心中完美的齊王妃人選。
太后看向旁邊一直未出聲的慕連景,道:“太子,你意下如何?”
慕連景淡淡道:“三皇弟性格隨意,往年生辰不是在軍中就是在府上敷衍了事。正好郡主提及,不如就在宮里置辦,幾個兄弟姊妹也正好聚一聚?!彼D了頓,意味深長的看顧云清一眼,“況且,這也是郡主的一片心意?!?p> 太后笑道:“也好,還是你們想的周全。待會我便給皇帝說說,收了齊王的禁足。都是年輕人的一些小打小鬧,犯不著還得把人關(guān)府里面?!?p> 她喚來趙卓:“你去給齊王知會一聲,還有,內(nèi)務府那邊也可以開始著手了?!?p> 這樣的結(jié)果對于在場的人來說,慕連錦月無疑是最滿意的一個。在心里得意洋洋地點評顧云清還算識相,一邊想到三皇兄生辰那日,顧云清肯定又是要來的,心中又不由得煩躁。
一會兒,太后撐著額頭,困乏極了的樣子,便打發(fā)著眾人退下。
一出宮門,慕連錦月氣勢洶洶地想要和顧云清吵一架的模樣,被麗妃拉住了,警告的睨了她一眼,她一下子就焉了,活像是只落了水的兔子。
顧云清出宮的路要經(jīng)由東宮,她和慕連景兩人一路沉默的走著。到分開的時候,慕連景叫住顧云清,遣開周圍的宮人,似乎有話要說。
慕連景直直地看著她。
毫無疑問,眼前的少女,樣貌是頂好的。恐怕那些個迂腐又恪己守禮的文人見了,也會忍不住當面稱頌道“燦如春華,皎如秋月”。只是少女的面容太過于冰冷,那雙眸子似是一灣寒潭,清澈,卻又沁人心骨。
既然之前的刁蠻和霸道是偽裝的,為什么不一直偽裝下去?
“方才郡主為何要拒絕太后的提議?”
顧云清表情毫無波瀾,仿佛料到慕連景會問道一樣,又或者,根本就不在乎問的問題是什么。
“齊王不會同意,鬧來鬧去沒意思,到頭來還得落得齊王的一通厭惱埋怨,何必折騰。”
“你不是喜歡齊王?”
顧云清冷笑一聲,“喜歡怎樣?不喜歡又怎樣?本郡主還得上趕著讓人羞辱?”
慕連景一時語塞,白玉般的臉上忍不住染上了一絲絲赧然的紅暈。心中又微微震顫,自己怎么如此失控。
他強壓下情緒,又恢復成了那個淡漠的模樣。
“本宮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心中疑惑,問上一兩句。”
“你還想問什么?”
慕連景的目光毫不避諱,直白得仿佛要看透顧云清的內(nèi)心。
何不直接問她?
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心中的疑問便脫口而出了。
“郡主和齊王成親那日,被簪子刺死的羅剎刺客,是否為郡主所殺?”
“太子不是在調(diào)查我嗎?怎么?太子還不相信自己調(diào)查的結(jié)果?”
慕連景微微蹙眉,“派來的羅剎刺客身手了得,無一不是精挑細選。持簪人沒用內(nèi)力,卻能在瞬間取了對方的性命,除了速度和力量,可見位置也是找得準確。此種手法,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
“據(jù)本宮所知,郡主此前并未學過武功。”也無人能這樣殺人,可在場的人都道這樣殺人的的確是那護國郡主。
顧云清笑笑,“太子怎么知道我未曾學過?不能是府上的人教我的,或者是我隨便找了本秘籍私底下練的?身為護國將軍的女兒,會一兩招防身不奇怪吧?”
“不僅僅防身,已然能殺人。”慕連景道。
慕連景能很敏銳的感覺到,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一下子更冷了,“有的人殺人,是為了一己私欲;有的人殺人,是為了存活,或者是身不由己。不殺別人,只會被別人殺死?!?p> 顧云清的腦海中閃過現(xiàn)世一些鮮紅破碎的畫面。
突然的,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濃濃的自我厭惡的感覺。
她忍不住攥緊了自己的右手。以前的時候,她握槍的右手,總是會隱隱作痛,她找了很多的醫(yī)生,卻查不出任何問題。那也影響不了什么,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出任務,去到世界各地,遇見形形色色的人。裝彈,上膛,扣動扳機,然后開出大片大片的血花,美麗又惡心。
她不自然的轉(zhuǎn)身,“刺客的確是我所殺。不過太子殿下似乎走錯了方向,刺客敢在官道上截殺皇室郡主,他們背后的人才是殿下應該關(guān)注的。說不定,下次刺殺的,就是皇子了。”
顧云清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離開的腳步。
“太子殿下,我府上周圍的暗衛(wèi),希望殿下盡快撤去?!?p> 顧云清直白又大膽的話聽來,慕連景卻并未生氣分毫,下意識的覺得這樣肆意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慕連景站定,直到那道纖細的身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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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還未下山,顧云清在院子里調(diào)試袖箭。
這時,沈?;爬锘艔埖嘏軄?,道:“郡主,齊王殿下來了?!?p> 在一旁收拾的輕蘿嘟囔道:“齊王殿下來干什么?”
“不知道呀,齊王殿下什么也沒說?!?p> “讓他等著?!鳖櫾魄迨稚系膭幼鞑煌?。
“這……”沈福有些猶豫。他知道,郡主和齊王的婚約并未完全解除,而且今天齊王看起來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和郡主入宮有關(guān)??ぶ髂敲聪矚g齊王殿下,此番怠慢殿下似乎更是火上澆油。
但是看顧云清一副毫不動容的樣子,他心里一下子又拿不準了。
猶豫片刻,沈福還是去前廳回話了。
顧云清不慌不忙地將袖箭在手臂上固定好,看了看,很滿意。她對輕蘿道:“走吧,去前廳?!?p> 哪知她剛跨進前廳的大門,便聽見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郡主可讓本王好等??!”
接著,一個高大的人影幾個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投出大片陰影。
“本王親自來這府上,郡主怕是高興壞了,在后院躲著抹眼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