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晏說出“蘇厚照”這個名字，言歡十分驚訝。“左丞？”她問李晏。李晏解釋道：“馮司務(wù)背后的人就是蘇厚照，只是現(xiàn)下里我不知道他和你們言家的事有沒有關(guān)系，但既然有些線索，總要先查查看?！?p> 言歡“嗯”了一聲，將頭靠在李晏肩頭，嘆了口氣，“阿晏，我心中總是不安，我們言家這個案子越查牽涉到的也越多，這背后的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崩铌堂念^，“沒事，你放心，一切有我?！?p> 李晏的話奇跡般地安撫了她，接下來她不再胡思亂想。
繁星沉墜，玉鏡當(dāng)空。今夜是一輪滿月，皓光如洗，給世間萬物都籠上一層淡如牛乳的輕紗。
言歡站在窗下，伸出手去比量那月的形狀，恍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個月夜，她站在青冥書院客舍的屋頂，手中舞動著一支芬芳蓊郁的梨花。然后，李晏出現(xiàn)，她由著性子連番撩他，他被迫上了屋頂與她過招，再后來，她打不過他，假裝要跌下屋頂去，他卻信以為真，一把撈她入懷。那是他們的第一個擁抱，那也是他們年少時最美最酣暢淋漓的一場夢，后來懸崖邊一場大雪，她踟躕于奈何橋上，曾經(jīng)最得意的武功，最恣意的人生盡數(shù)毀去，再不復(fù)從前，那夢便慢慢沉落入心湖之底，不能也不敢再想起。
她忽然起了興致，從包袱里取出虹霄劍，興沖沖地出門去。這柄劍當(dāng)年在查抄言府時被一并抄走，后來是李晏出面尋了回去。雖然再見時她已不能使劍，但李晏依舊幫她保留著。她知道他心底里終究是留了期待，想著她終會有一日會將這柄絕世神兵重新拿在手中。
言歡出了房門來到院中，腳尖一點(diǎn)，順著院內(nèi)的紫藤花架幾步便躍上了屋頂。手握劍柄，微一使力，虹霄出鞘，于潔白月光下蕩起一片霓虹光影。她纖腰一擰，劍意已出，起勢如雷霆萬鈞，一劍舞動風(fēng)色；回身又若江海清波滌蕩，劍光浸染霜華。
李晏聽到院中動靜，從言歡隔壁房中走了出來，抬頭見到月下那個輕靈飄逸，飄飄若仙的身影，嘴邊不覺有了笑意。
言歡一回首，見到院中含笑看著她的李晏，只覺一陣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年。她微一旋身，劍勢已收，向著李晏道：“月色這般好，不如你也上來，咱們一同賞月，如何？”她面帶促狹，“我知道啦，你不上來，是因?yàn)槟愫ε拢赂?，是不是？?p> 這兩句，正是當(dāng)年青冥書院她于月光下的客舍屋頂撩撥他所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沒有變。
李晏面上笑意擴(kuò)大，說了聲“不是”，話音未落，人已躍上了屋頂，手一伸，她已在他懷中。言歡輕輕推了他一下，“哎哎，你怎么不按本子走，接下來你該同我比試啊。至于這個，”她拍了一下他環(huán)在她腰上的手，“這是最后一步好不好？”
李晏嘆息一聲，悠悠道：“當(dāng)年那個沐子晏就是塊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如今的我可不是，你確定還要我像他一樣？”說罷，也不容她反駁，一手輕抬她小巧的下巴，強(qiáng)勢吻了上去。
言歡紅著臉關(guān)上房門，將他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關(guān)在門外。原本是她在撩撥他，誰知卻被他后來居上，吻得她幾乎軟在他懷里。好在他最終守了君子之禮，將她送回了房，并叮囑她早些歇息。
她只覺得臉上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粘膩得很，便叫白伊找客?；镉媯渌逶?。
白伊出門去，不一刻便回轉(zhuǎn)來，身后跟了兩人，抬著一個大大的浴桶。彼時言歡正坐在一旁小口啜著茶，聽見聲音，便隨意地抬頭看了來人一眼。那兩人穿著打扮像是客棧里的伙計，許是怕沖撞了客人，俱都低著頭，一放下浴桶便忙忙地向外走。此刻，房內(nèi)燭火正亮，照著那兩個伙計的臉，其中的一個身材五短，長了一雙齙牙，尤為引人注意。
言歡一頓，心中不知怎么生出幾分怪異來，倒不是因?yàn)樗菝膊患眩沁@人令她莫名地覺得有幾分熟悉。她放下手中茶盞，在那兩人將將走至門口之時，出聲喚道：“等一下?！?p> 那兩人俱都站住了。但言歡敏感地察覺到，那個長了齙牙的伙計聽到她的話后雙肩一縮，頭埋得更低，顯是不愿別人注意到他。言歡更加奇怪，指著他道：“你，轉(zhuǎn)過身來。”那伙計明顯遲疑了一下，言歡并不放松，仍道：“就是你?！?p> 在言歡的注視下，那伙計極慢極慢地轉(zhuǎn)過身來，就在她要看清他的臉之際。他突然手腕一抖，一柄匕首自他袖中射出，直向她面門而來。那匕首帶起一輪精光，映著他驚惶中夾雜了狠厲的眸色。就在那一瞬間，言歡忽然想起來了，她驚呼一聲“是你！”話音未落，那匕首已將至眼前。
若是在這次瀾滄之行以前，這柄匕首她肯定躲不過，但此時她已完全恢復(fù)，自是不在話下。一抬手腕，手中茶盞已飛了出去，正好擊在那匕首之上，那匕首來勢一偏，擦過她的鬢邊，釘入她身后的墻壁之上。
那人見一擊不中，轉(zhuǎn)身便跑。言歡也站了起來，大步追了出去。那人跑的速度甚快，等她奔出了門口，那人已穿過院子，將要出了院門。言歡心中急迫，大聲道：“來人，快拿下他?！?p> 這家客棧是李晏命人包下的，為策萬全，內(nèi)外都已布了飛羽衛(wèi)。言歡一出聲，立時便有兩名飛羽衛(wèi)出現(xiàn)，上前攔阻。只是那人甚是油滑，仗著熟悉客棧內(nèi)的地形，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竟然都避了開去。但這樣到底是減緩了他奔逃的速度。
言歡提氣一縱，堪堪落至那人身后，她伸手便要去抓那人肩膀。那人也是了得，情急之下身形一矮，正好躲了開去。而后就勢向地上一撲又是一滾，已離她丈余。
她心生氣惱，并不放松，身形又欲再躍起，身后卻有人拉住她，“阿歡，怎么了？”是聞訊趕來的李晏。
言歡一把抓住李晏的手，指著前方?jīng)]命奔逃的那人，“阿晏，快，快，抓住他，他、他、他是鄧裕謙，那個安平王李景元的長史鄧裕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