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醒了。
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團漆黑。
周一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是蜷縮著的,膝蓋頂著下巴,雙臂環(huán)繞小腿,但完全分辨不出上下左右,只覺得周身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包裹壓迫著,似乎有意識的要將他擠成一團。
“我這是在哪里?”周一非常納悶。
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來。
一陣“嘩”“嘩”的聲音幽幽傳來,周一豎起耳朵,在黑暗中靜靜的聆聽。聽了一會兒,他終于能確定了:那是——水聲!
“水聲傳來的地方,會不會有人呢?”周一心想。
長時間的蜷縮令周一渾身酸痛,他想要站起來,但剛動了動手指就立即發(fā)現(xiàn),即使是最輕微的動作也必須克服那股壓迫力量的阻擋并伴隨著渾身針扎般的刺痛,而且,他并不能夠靈活的控制身體和四肢。
欲望有時可以變成動力。
“我得站起來!”周一心中默念。
忍著刺痛,周一試著慢慢張開了雙臂。
他伸出雙手在黑暗中亂抓。抓著抓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周邊那股壓迫他的力量,竟是完全可以變成他行動的支撐和依靠的。只要不突然發(fā)力,那個力量就可以像一堵墻一樣任他扶,任他靠。
周一搞不清楚這是為什么,陣陣欲裂的頭痛也不容他去思考這個問題,但他明白,有了這個支撐和依靠,他就可以站起來。終于,手腳并用的他在用盡全力之后,在那股壓迫力量的托襯之下,站了起來。
站立的地方在哪里?周一不知道。在這個空間里,他感受不到方位,甚至連地面在哪里也不需要他尋找。腳落在哪里,哪里就可以成為地面。
他聽著水聲,將身體調整了一下,使自己面向水聲傳來的方向,又根據(jù)自己身體的朝向給這個空間簡單劃分了一下前后及上下左右,便向著他所認為的前方前進了。
黑暗中,周一艱難的挪動著腳步,一步、兩步、三步。走著走著,他感覺壓迫力量的阻力似乎慢慢有所減弱了。
不知走了多久,水聲漸漸的消失,聽不見了,但周一的眼睛卻看到前方隱隱有一絲光亮。
“水聲就是從那里傳來的吧……”周一嘴里喃喃自語,似乎看到了希望。
他向著那絲光亮前行,越走越輕,越走越快,越走越穩(wěn),眼前的光亮也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越來越亮。
“是燈光!”周一欣喜無比,他隱隱約約看到了光芒里似乎有個人影,便直接跑了起來。
終于,周一沖破了黑暗,站在了光明之下。
……
強烈的光照刺激帶來的短暫失明散去之后,周一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
景象完全清晰之后,周一卻是看的渾身一震,他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對面,燭光下,一個木制的浴桶之中,一個女子正在沐??!
那個女子,年紀只有約十六七歲的樣子,散發(fā)如墨,膚白如脂,雙臂護住胸口,靜坐蘭水之中,也正目瞪口呆地注視著周一。
周一覺得尷尬無比,連忙后退,想退回到黑暗之中。但剛后退一步,卻“哐啷”一聲踩翻了一個花盆。他慌忙回頭望去,發(fā)現(xiàn)身后竟是一堵嚴嚴實實的青磚屋墻,哪里還有什么黑暗。
周一此時已經(jīng)顧不上想黑暗到去哪里了,他急著想同這女子解釋一下,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只“我我我……”的嘟囔了一句,便張嘴結舌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突然,周一發(fā)現(xiàn)那女子的目光從他的臉上滑下,順著他的胸膛向下看去,他也下意識地順著女子的目光低頭向下瞧去。這一低頭下看,周一頓時羞得無地自容,直接驚叫了起來:“我的褲子呢?”
他此時才知道,自己居然是赤身裸體的!
“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一趕忙一邊道歉,一邊四處張望,尋找可以遮擋身體的物件。
女子此刻卻是雙頰一紅,眉毛一挑,憋足一口氣后,直接驚聲尖叫了起來:“快來人呀!有——淫——賊!”喊罷便哇哇大哭起來。
突如其來的大聲哭喊頓時令周一慌了手腳,慌亂中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一把抓起女子放置在旁邊椅子上的一些衣物,胡亂把下身裹了一下,推開房門,落荒而逃。
……
逃得門外,周一四下張望,才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個古代建筑樣式的院落之中。
皎潔的月光下,周一看到有巍峨雄偉的假山怪石,有玲瓏精致的亭臺樓閣,也有清幽秀麗的荷池曲徑,但卻怎么也找不到通向院外的可逃之路。
身后傳來女子的陣陣哭喊聲,周一心煩意亂,他不敢停留,只好四處亂跑亂竄。
懵著頭瞎跑了一陣兒,周一看到前方有一道拱門,便直奔拱門而去。拱門中正巧走出來幾個端著水果糕點盤子,身著古裝的女子。這些女子一見周一,嚇得“哇”的一聲尖叫,扔掉盤子便四散逃走。
周一內心嘀咕,哪來這么多身著古裝的女子?但情況緊急,他顧不得細想,便穿過拱門直奔前方,不料進入的卻又是一個院子。
這是一個更大的院子,三面環(huán)屋,不見燈光,院中兩顆粗壯榕樹郁郁蔥蔥,遮蔽天空,比之之前的院落,光線暗了許多。
周一看不太清周邊情景,只隱約看到前方似乎有一雕花照壁,他猜想,照壁后面可能有門,于是便大步奔向照壁。剛跑幾步,一條巨大黃狗汪汪叫著從照壁后撲了出來,把周一嚇了一跳。
周一誘著黃狗在院中繞了幾圈,不見出路,亦無法靠近照壁,只好又從拱門穿出,原路折回。
好不容易甩掉了黃狗,周一又遠遠的看到一群人正向自己這邊奔來。
那群人大約有十多個,有拿扁擔的,拿笤帚的,拿木棒的,拿菜刀的,咋咋呼呼的邊跑邊叫。
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藍衣漢子此時也看到了周一,他指著周一,向其他人大聲喊道:“淫賊在那里!”
在藍衣漢子的引導指揮下,那群人舉著“武器”,呼呼啦啦的撲了上來。
前有追兵,后有黃狗,周一頓時感覺自己已無路可逃,他見旁邊圍墻并不太高大,便當機立斷,直接一躍而起,翻墻逃遁。
一連翻過三道圍墻,周一才成功逃到了街上。
但他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便看到那群追兵吵吵鬧鬧的又追了出來。
周一不辨環(huán)境,只得邁開大步,沿青石板鋪成的街道飛奔。好在時值深夜,街上無人,加之周一身材高大、體壯腿長,不一會兒,那群追兵便被遠遠的甩在了后頭,雖然他們仍是追的鍥而不舍。
原本周一身體就不夠靈活,稍微一動便伴有陣陣刺痛,如此高強度、長時間的奔逃更是令他疲憊不已,痛苦不堪,越跑,他越感覺雙腿漸漸無力,越跑,他越感覺眼前陣陣發(fā)黑。
當他注意到一個巷子中有一口大水缸的時候,就再也跑不動了,于是一頭扎進巷子。
……
聽到叫喊聲漸漸遠去,一直貓身蹲在水缸后面,凝神觀察那些追兵動向的周一這才安心。他長吁出一口氣,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這位師兄——”身后一個聲音響起,又將他嚇了一跳。
周一一個激靈,回頭望去,見到的卻不是追兵,而是一個和尚打扮的人在跟他說話。
這個和尚,中等身材,皮膚黝黑,圓圓的臉上蓄著絡腮胡子,長長的眉毛垂下隨風輕飄,面容透著嚴肅,眼中閃著精光,脖上掛著佛珠,手中柱著木棒,穿著一身半舊的黃色僧袍,正站在周一身后上下打量著他。
“是叫我嗎?”周一問這和尚。這是他睜開眼后第一次有人和他說話。
“這里還有別人嗎?”和尚的聲音洪亮,氣勢十足。
“那些人追捕的淫賊,就是你吧?”和尚接著問道。
“什么?”周一沒有反應過來。
“你就是那個淫賊,是不是?”
“我不是淫賊!”周一氣急,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