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得一人爽朗笑道:“大哥,你們六個在此言笑晏晏,怎忘了我這個四弟?”
眾人回頭一望,正是徐仲素.
徐仲素對趙開山說道:“趙大俠,令千金已無大礙,你這就帶著她下山去罷.”
趙開山行禮稱謝,使了個眼色,讓身邊兩位弟子前去照顧穎兒,自己卻一步不動.徐仲素愿意是讓他躲過這場災(zāi)難,不成想他決意與自己同生共死,心中欽佩趙開山為人,知道再說下去不免小覷了他,便點了點頭,站到了謝康樂身邊.
孔嘉語此時立在葉心傳身邊,看了葉心傳一眼,原想他雖是名門之后,畢竟是個年輕后生,見到這種場面心中必定不安,不成想他面無表情,只是盯著林晚晴,眉目間殊無畏懼.
林晚晴笑道:“謝郎真好,有這么多不自量力的家伙為你送死?”
吳道玄道:“妖女,我們七兄弟今日同仇敵愾,與你決一死戰(zhàn).”
林晚晴道:“殺你們還怕臟了我的手.”
忽見遠(yuǎn)處灰云之中突然出現(xiàn)兩個小點,一黑一紅,漸漸變大,終于變成兩個人形.眾人正自驚疑,那兩人已借輕功飛到了眼前,若論飄逸自然,與李青紈的逍遙游步法相比更是不遑多讓.
那兩人便是大漠飛鷹李莫風(fēng)與踏雪飛鴻李莫云.
李莫云隔著人群忘記葉心傳,盈盈笑道:“咦,是你,你的小娘子如今怎樣了?”
葉心傳訕訕一笑,并不回答.
林晚晴道:“莫云,你認(rèn)得那小子?”
李莫云笑道:“稟大頭領(lǐng),那小子便是去年打傷師兄之人.”
李莫風(fēng)道:“我是一時不備,著了那小子的道.”
林晚晴眉頭一皺,望向葉心傳,心念一動:“這小子內(nèi)功極高,待會兒須得注意些,若能趁此機(jī)會除掉了他,也算是除掉了一個心頭大患.”
又聽得遠(yuǎn)處一聲狂吼,伴隨著山外悶雷陣陣,眾人望去,又見一人步履蹣跚,行走之間呼嘯不斷,仿如一頭大熊奔馳而來.那人手中揮舞著一條鎖鏈樣的東西,但見他在空中一揮,那鎖鏈隨即擲出,恰好落在幾人中間,直直砸出一個一兩尺尺深的坑洞.眾人細(xì)看,確是兩個巴掌大的流星錘,雖不甚大,猶似帶著斑斑銹跡,分量卻著實不輕.
葉心傳瞧見那人容貌,猛然想起曾在濟(jì)州府客棧中見過那人一次,至于他的名字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那人奔到林晚晴身邊,恭敬行禮道:“林頭領(lǐng),黎未來晚了.”
林晚晴笑道:“不晚不晚.好啦,我的人來齊了.謝郎,你想好沒有?”
謝康樂義正嚴(yán)辭道:“我七人當(dāng)初結(jié)義時曾有言,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這一生與你結(jié)怨,若是今日被你殺了,也是命中注定.只是趙大俠,葉兄弟,你們與此時無關(guān),快快下山,他日我七人報得性命,再與兩位好好敘話.”
趙開山慨然道:“謝兄不必再言.徐神醫(yī)救了小女性命,我趙某這條命便是他的,今日豁出性命也要保你們周全,大不了一起死在這里.江湖兒女,豈能貪生怕死,不顧義氣?”
葉心傳道:“心傳也是此意.”
趙開山回頭望了徐仲素的廬舍一眼,心想:“為救穎兒,我千里跋涉到來通元谷,不成想才治好她,又要分別.”心中極是不忍,但他行走江湖,義氣為重,此時也顧不得這些了.
眾人手中各握兵器,已蓄勢待戰(zhàn).
黎未手握流星錘,因他個子高大,立在眾人當(dāng)中仿如一方寶塔.他首先揮動鎖鏈,便向立在臺階當(dāng)中的徐仲素砸去.趙開山見鐵錘下落之勢兇猛,心知不可以蠻力敵之,便拔出剛到,竟往鎖鏈上擊去,只見得半空中一串火花,錘子摔落在地.黎未隨手收回鎖鏈,鐵錘撞上刀刃,力道極大,趙開山險些將鋼刀脫手.
黎未見他身子一晃,笑道:“老小子,不要命了?”
趙開山亦笑道:“趙某縱橫江湖數(shù)十載,何曾怕過誰來?你我便一對一單挑,如何?”他見通元谷這七人加上葉心傳修習(xí)武功均不是剛猛一路,雖說武學(xué)之道,柔可以勝剛,陰可以制陽,但自古以來,學(xué)武之人都知道,陰柔一派的武功精髓便在于一個巧勁,但這巧勁不必人的膂力、資質(zhì),并非與生俱來,需后天磨礪,非數(shù)十年功力不足以大成,剛猛一派的武功則不然,此類武功進(jìn)展極快,只需上三五年便有小成,只是到了后期,因個人年衰力弱,難免出現(xiàn)不進(jìn)反退之勢.眼前這寶塔似的對手正當(dāng)壯年,體力正是一聲最充沛的時候,若要以陰柔功夫勝之,可說是十分艱難.他搶先跟黎未說好二人一對一決斗,一則是避免其余眾人在他剛強(qiáng)武功上吃虧,二來則是憑借自己多年混跡江湖的經(jīng)驗,即便是勝不得他,也定能牽制住他,不讓他分神對付其他人.
黎未道:“老子這就送你上西天!”說著揮舞鐵鏈,呼嘯著向趙開山攻去.
趙開山故意露出幾個破綻,引他來攻,身體不住向后跳躍,帶他遠(yuǎn)離戰(zhàn)圈.黎未果然中計,跟著他向一旁跳出十余丈.
李莫風(fēng)道:“師妹,你我二人就對付這姓葉的小子罷.”
李莫云卻盈盈笑道:“一個毛頭小子,師哥你還對付不了么?”
李莫風(fēng)聞言,登時一愣.他知道這七人與林晚晴過節(jié)甚深,有意讓林晚晴獨自料理他們七個.李莫云說這句話,自是因他曾在葉心傳手底下吃過虧,因此嘲笑與他,頓時怒道:“黃口小兒,我怎會對付不了?只是大頭領(lǐng)武功高過你百倍,她自能對付這七個雜碎,又何須你在一旁裹亂?”
李莫云聽罷不怒反喜,說道:“嘿!我偏偏不喜歡幫你打架,偏偏喜歡裹亂.”不待林晚晴在一旁反駁,她揮舞著手中紅綾,向李青紈攻了過去.
林晚晴知他二人平日里習(xí)慣了嬉戲打鬧,與人對敵時也不免相互掣肘,心想規(guī)勸無用,便任由他們?nèi)チ?李莫風(fēng)見她屢屢在眾人面前提及自己的丑事,面子上過不去,便說道:“姓葉的小子,李某再來領(lǐng)教你的高招.”說著身子已縱躍向前,一招黑虎掏心,徑向葉心傳心口抓去,但他深知葉心傳內(nèi)力深厚,不敢與他硬拼,便在中途忽然變招,身子一矮,改成一招疾風(fēng)掃落葉,向他兩膝踢去.
葉心傳使出游龍心法,向旁疾閃而去,心中想的與趙開山一樣.他不知此時此刻他修煉了天罡真氣,內(nèi)力修為已遠(yuǎn)遠(yuǎn)勝過李莫風(fēng),拳腳兵刃上的功夫,有朝云等人教他的萬花掌法、蝴蝶劍法,對付李莫風(fēng)已是游刃有余.不過這兩門武功,他自學(xué)會以來,臨陣對敵時因練習(xí)不熟,經(jīng)常不敢使用.
他將李莫風(fēng)引到一旁,慢慢施展開游龍心法,與他周旋,心中卻想著朝云當(dāng)初教他的掌法,尋思著如何出掌.李莫風(fēng)見他拳腳功夫笨拙,以為他外家招數(shù)修煉不多,卻十分忌憚與他對掌,唯恐他掌風(fēng)所至,難免將自己打成內(nèi)傷.這一節(jié),葉心傳卻未想到.他雖練武勤快,且反應(yīng)敏捷,只是臨陣經(jīng)驗不足,對對手心理的把握幾乎可說是沒有.
李莫風(fēng)道:“小子,你如此這般繞來繞去,這架永遠(yuǎn)都打不完啦!”因他說這句話,出招之間便有了空隙,葉心傳見他露出破綻,登時使出萬花掌法第一式牽引術(shù),右掌向李莫風(fēng)腰腹派去.李莫風(fēng)登時一驚,待要閃避,已是不及,當(dāng)即氣沉丹田,雙掌回護(hù),預(yù)備硬接他這一掌.不成想葉心傳這一掌落在他腰腹,軟軟綿綿,渾無力道.
李莫風(fēng)驚疑道:“難道這小子戲耍我不成?”
正想著,便感覺腰腹處一陣強(qiáng)大的吸力,將他身體往葉心傳手掌上引去.這一招便是萬花掌法第二式——招蜂引蝶,所用的便是萬花掌法中的“黏”字訣.
李莫風(fēng)心道:“這小子怎會使魔教的吸功大法?”又忽然覺察到自己丹田之氣充沛,并無內(nèi)力外泄的跡象,已知葉心傳所用的并非吸功大法.
葉心傳催動內(nèi)功,以掌心黏著李莫風(fēng)前后晃動.他引著李莫風(fēng)身子向前擺動,李莫風(fēng)自然而然形成一股向后的抵抗力.他又順勢將他身體正推向后,李莫風(fēng)勁力忽然無物阻擋,自然向外撲了個空.葉心傳又忽然將他身體向右牽引,李莫風(fēng)果然又使出向左移動的抵抗之力.葉心傳依樣畫葫蘆,讓他的抗力撲了個空.如此一個來回,李莫風(fēng)徒耗內(nèi)力,而葉心傳借力打力,自是游刃有余,見情勢已定,他便使出萬花掌法的第十三式——滄波萬頃,暗運(yùn)掌力以“震”字訣將他身體推開.
凡人腰腹乃是身上最為柔弱之處,陡然家遭遇極大的內(nèi)力,繞是李莫風(fēng)功力深厚,加上輕功卓絕,在葉心傳一拉一推之間暗藏了一股向旁跳躍的勁道,無形中將葉心傳的內(nèi)勁化解了一半.即便如此,這一掌如滔滔江水般推來,也讓他腹中翻涌不斷,嘴里一陣咸腥,終于控制不住一口濃血吐了出來,眼前一黑,登時便要昏厥過去.忽然耳邊響起一聲溫柔的叫喊:“師兄,你果真還是輸給了他?”
來者正是李莫云.
原來她協(xié)助林晚晴對付幽谷七客,起先她以紅綾繞體功困住李青紈與孔嘉語,致使二人無力分心對付林晚晴.林晚晴一人對付謝康樂、吳道玄等人竟是大占上方.反倒是那五人各自使出看家本領(lǐng),卻絲毫無法靠近林晚晴.
十年前,林晚晴因妒生恨,但她心里到底對謝康樂最深的仍是一股濃濃愛意,只是她性格執(zhí)拗倨傲,見謝郎不肯事事順?biāo)囊猓植豢险娴膭邮謧?,便將這股子怒意轉(zhuǎn)移到他身邊諸人,尤其是與他交善的女子.故而見柳明空容貌姣好,又比她年輕許多,心中越想越覺得是她搶走了謝郎對自己的一片愛意,出手間便對她多了幾分狠勁.旁人忙于對敵,自然難以覺察,謝康樂卻深知他這師妹的脾性,怕她傷了柳明空,便時時替她擋招,如此一來,林晚晴見他招招回護(hù)柳明空,心頭醋意橫生,出手間更加迅疾.柳明空很快便支持不住,肩頭連中她兩記重掌,多虧了謝康樂替她卸去一些勁力,否則這兩掌下去,即便不死,柳明空的胳膊怕也要就此廢掉.
柳明空心中感念謝康樂不顧生死地相救自己,忍著劇痛柔聲道:“多謝……謝大哥.”
林晚晴見她語調(diào)溫柔,就是自己聽在耳中也無比受用,更何況是一個男子?她不覺間幻想出謝康樂轉(zhuǎn)身對她微微一笑,那一笑也極是柔情似水,兩人眉眼相對,宛如新婚夫婦般甜蜜,更是怒火中燒.此刻她看到謝康樂阻擋在柳明空身前,心中想道:“好!好!你不喜歡我,卻去喜歡這死丫頭,我今天非要殺了她不可,還要讓你親眼看著我如何折磨她!”接著招招式式向謝康樂周身要害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