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秋露漸重。
緊閉的主屋內,木板床已經掀翻在一角,各種生活用品也灑落了一地,整間屋子顯得臟亂不堪。
孟霆披頭散發(fā)的盤坐在地上,他的身前是深埋如土的一口大缸,黑黝黝的缸底不時傳來幾聲“咕咕”的怪異吼叫。
這些時日,孟霆隔三差五就帶回練武之人的精血和玉石,配合一些丹藥,投入到大缸中喂養(yǎng)蟾蜍。起初,這些蟾蜍的變化還不明顯,三十日后,蟾蜍的周身顯現(xiàn)出絲絲紅線,又過了三十日,紅線擴大成了紅斑,及至百日,蟾蜍的大半軀體都染成了紅色,就連眼睛都變成了血紅色,暴戾異常。
百日期滿,孟霆迫不及待的準備好了材料,對外說出去游玩,堂而皇之的在眾人面前出莊,又悄悄返回了住宅,開始閉關煉蟲。
見識過極陰蛇的威力之后,孟霆迫切的想要知道比極陰蛇排名還要高三十多位的血玉蟾蜍到底有多厲害,是否能夠威脅到先天高手?
雖然上回孟奇?zhèn)]能解孟霜的毒,但不代表極陰蛇毒能威脅到他,至于讓極陰蛇去咬孟奇?zhèn)ィ@種事情孟霆是想都不敢想的。
極陰蛇并不算是非常稀少的毒物,要是連它都能威脅到先天高手,那百毒門也不會被人滅掉了。蓋因江湖上先天高手已經是開宗立派的人物,蘄州城內的先天高手一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
孟霆深吸口氣,拿起一把小刀,割開小臂上的皮肉,一股血流淅淅瀝瀝的滴落在缸底,“咕咕”聲大作,蟾蜍變的狂躁起來,不停的碰撞著缸壁。
孟霆不敢怠慢,忙將準備好的丹藥一一投放進去,隨即蓋住蓋子。
沒多久,缸中久傳出一陣的咀嚼聲和低低的吼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孟霆這一坐就是三天,期間每隔一段時間,就按照方法投入一種藥材,直到缸中寂靜無聲,再無一絲動靜。
這三天里,孟霆衣不解帶,不眠不休,早已累的不輕,支撐他的只是一種信念,可當他打開蓋子向下望去,整個人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頓時癱軟在地。
屋內雖然昏暗,但孟霆還是清楚的看到,缸底空空如也,干凈的仿佛小偷光顧過的宅院。
孟霆閉目沉思良久,猛然一躍而起,右手閃電般在半空中探出,捉住了一團拳頭大小的白色事物,觸手綿軟,像是動物的毛發(fā)。
孟霆將那團東西放在眼前細看,一只似貓似貍的白色小獸,睜著一雙圓溜溜,似欲滴淚的大眼睛,兩只前爪搭在孟霆的掌緣上,上下擺動著,似在學著人類作揖。
孟霆本想將這個壞了他好事的不速之客碎尸萬段,可瞧著它那可愛之極的模樣,實在下不了手,于是惡狠狠的瞪了它幾眼后,將它放走。
可沒想到,沒過多久,白色小獸竟然叼著一尾活蹦亂跳的鮮魚回來,身上濕漉漉的,顯然這小東西剛才下湖了。
孟霆暗暗稱奇,這小東西頗通人性,而且心地善良,知道做錯了事,竟然會想到補償。
孟霆自幼在險惡環(huán)境中長大,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勾心斗角,從未有過一個朋友,心道:將這白色小獸留在身邊作伴也好。
白色小獸似乎聽到了孟霆的心聲,嗖的一下,竄到了孟霆的懷里,小腦袋使勁的蹭著胸膛。
孟霆笑道:“以后就叫你銀電?!?p> 這時,銀電忽然對著孟霆腰間的布袋嘶吼起來,白色的毛發(fā)炸立,似乎看見了天敵。而布袋中的極陰蛇也探出頭來,同樣對著銀電嘶嘶作響,只是那模樣更多了幾分畏懼。
這銀電不知道是什么異獸,竟然能克制毒物,這次雖然沒能煉成血玉蟾蜍,但也算是有所收獲。
要等下次煉蟲,必須要到明年了,孟霆接下來的日子過的古井無波,每天都在拼命的學習中度過,他的師父也不僅僅是許老伯一人,其余八位老者也都成了他的師父。
冬日的一天,孟霆正在藥堂中向魁梧老者請教針灸,忽然一個后宅中的丫鬟忽然闖了進來,焦急道:“七少爺,快隨我走一趟吧,老祖宗犯病了!”
孟霆答應一聲,就隨著那個丫鬟向后宅趕去。越往里走,庭院中的植被綠意越濃,似是根本沒受到氣候的影響。
孟霆的目光追隨著丫鬟冬衣下的飽滿,元日剛過十四歲的他,心里面仿佛也有什么東西在茁壯成長。
二人來到一處風景儼然的庭院,向門口兩名侍衛(wèi)點點頭,進入一間裝飾華麗的房間。一個白發(fā)老嫗伏在桌案上,捂著胸口長吁短嘆,一個黃衣少女攙扶著她,輕輕的拍打著她佝僂的背。
少女低著頭,孟霆看不見她的臉,只覺得她那頭及腰的青絲和舉止神態(tài)已是十分溫柔,這少女只要有八分顏色,已可算的上是十分佳人了。
孟霆從另一邊轉過去,探了一下老嫗的脈,又觀察了一下老嫗的面色,開口說道:“奶奶,您這是積年雜癥了,沒什么大礙的,只要多曬曬太陽,在院子里多走走,就沒什么大礙了,我再寫張方子給您,包您長命百歲?!?p> 老嫗被他這一開導,胸口的煩悶也消了幾分,又仔細瞧了瞧孟霆的外貌,見他眉清目秀,俊逸不凡,頓時眉開眼笑道:“小七啊,你以后可要多來看看奶奶,你說長命百歲奶奶可當真了?!?p> 孟霆又不著痕跡的說了幾句討巧的話,也覺得這個老人孤單可憐,孟奇?zhèn)ナ挛锓泵?。而那六位兄長也不知多久沒來看過祖母了。
孟霆走到一張書案旁,提筆寫了一張固本培元的藥方,站起身來吹干了墨跡。忽然感到身旁有人觀瞧,扭頭一看,頓時呆住了。
黃衣少女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畔,好奇的看著他手中的藥方,孟霆終于見到了少女的真面目,瞬間覺得整間屋子為之一亮。
少女約莫十五六歲,尚帶稚氣的鵝蛋臉上帶著些許嬰兒肥,彎月秀眉與一雙明眸之間盡是溫柔之氣,鼻梁挺秀,微微上揚的唇角帶著一絲靦腆的笑意。
孟霆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個少女,只覺得她很好看,是他今生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
少女注意到孟霆在盯著她看,白皙如玉的臉頰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紅霞,微微側頭避開對方直勾勾的目光,低低道:“小七,藥方寫好了嗎?”
孟霆微微一笑,將紙張遞過去,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頭也不抬,飛快的接過藥方,仔細看了看,輕聲道:“是瘦金體呢,我有一副寒江獨釣圖,上面的‘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也是瘦金體。”
說完,少女轉身離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孟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