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定下來之后,陸羽環(huán)望一眼空曠幽靜的休憩之地,疑問道:“說起來,‘蝶影’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明知不可為卻偏要為之,而且這一次他們竟然這么輕易就向我們亮明了身份,難道是呂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預謀?”
歐陽烈大手一揮:“管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預謀,誰要想害懷霜,老子就跟他拼命!”
慕榮看向他,眼中滿是感動,同時也有歉疚。
剛才箭雨襲來時,他幾乎是不要命地擋在自己身前,好像他一離開,那些箭就會刺中自己一樣,可他似乎忘記了,自己隨身都穿著金絲軟甲。
自打他來到自己身邊后,他便一直是這樣,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會被誰謀害。因為身份的改變,讓結義兄弟陷入這樣緊張的日子里,慕榮既感懷于心,又過意不去。
他知道歐陽烈生性愛自由不喜拘束,枷鎖重重的軍營和陰謀詭譎的朝堂實在不適合他,所以他曾跟歐陽烈談過,想放他離開,可歐陽烈卻拒絕了。
他說他豈是輕言放棄之人,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就絕不會半途而廢,還氣慕榮竟然跟他這樣生分,為此還鬧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脾氣。
乘風看向歐陽烈,眼中卻是讓人看不懂的懷疑和探究。
洛傾鴻看向歐陽烈,眼中也是讓人看不懂的探究,還有那種像是看某個十分有趣的東西的玩味的笑。
唯有陸羽,被歐陽烈一語說得熱血沸騰,附和道:“歐陽大哥說得對!不論他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預謀,誰要想害公子,我陸羽也跟他拼命!”
不遠處山丘后,云歿并五個精英分隊二十五名高手靜靜伏在深夜冷土中一動不動。
剛才的那一幕,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云歿因此心生疑惑。呂玄派出他的“蝶影”行刺,可一旦發(fā)現(xiàn)不能成功便立刻撤退,看起來也不像是非得手不可,那他們的目的究竟為何?
他知道,憑自己的腦子肯定是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的,遂命人立刻將慕榮再次遇刺的消息傳回離人峰總舵。
三日之后,京城里收到了慕榮傳回的奏疏,匯報了南境旱災處理情況,另一方面安戢武的情況秦蒼早已來報講明。
得知慕榮在南境所做順民意安民心得民望諸事,慕謙深感欣慰。
幾乎同時,北境又傳來飛報,魏軍近來有增兵進犯礪陽關的趨勢,已與周軍有過數(shù)回合的交鋒,但仰賴新筑的礪陽關,魏軍尚不能進犯半分。目前尚不知敵方是否會有援軍,后續(xù)若有變,再行奏報。
楚天承此舉實在讓慕謙摸不著頭腦,這要攻不攻的,不知他究竟意欲何為。
但,既然他暫時沒有大舉興兵來犯的跡象,且羲庭軍和礪陽關的守關能力也是有保障的,因此他也就暫時將北境擱下。
他將慕榮的奏報轉交政事堂,命諸相協(xié)同戶部盡快商議出適合人選出任泗州和懌州刺史,同時傳令白崇加快調兵速度,盡快率兵南下平定安戢武之叛。
眼下最要緊的仍然是安戢武這根釘子,越快將他清除越好。
又三日后,剛好在九月戊寅朔日這天,大梁七萬討伐大軍集結完畢,其中戍衛(wèi)禁軍四萬,包括驍騎軍和鴻明軍,此外還有奉旨隨征的乾寧軍,白崇任副帥,廖寒英、蘭寧、璩華皆隨征。
一如當初慕謙率八萬北征大軍出征時的情形,慕謙亦在明暉門外親自擺陣為白崇及眾將士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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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己丑(十二日),南境,丹河過處,桂嶺軍府治所嵇方城北郊。
靜謐的秋夜,潺潺的丹河,寂寥的營地。
此刻各營皆已熄燈安歇,除了營地間來回巡邏的士兵和有序燃燒著的火光,整個營地異常安靜,甚至顯得有幾分陰森。
經(jīng)過旬日行軍,討伐大軍已行至旭方以北的桂嶺軍府轄地,大約再有兩日路程,大軍便可抵達旭方轄地。
這十多天來,大軍行進速度還算正常,基本上以每日五六十里的速度行進,直到這一夜,一個意外的訪客打破了一切,也改變了后續(xù)所有發(fā)展的走向。
只見一縷輕盈的黑影倏地飄進了中軍主帳,不曾驚動任何人,甚至連夜里的涼風都不曾驚過一分。
是時,白崇正在賬內看著兵書,忽而燭影一晃,他立刻警覺地將手伸向放在案邊的劍。
然而,他的手才剛觸摸到劍,一把冰冷的匕首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伸出去的手生生停在了劍上。
只聽一個千嬌百媚卻又透著讓人脊背發(fā)涼的女聲悄悄話似的在白崇耳邊道:“白樞相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驚動了外面的人,在下可不敢保證這刀刃會不會在您的脖子上劃條口子?!?p> 白崇正襟危坐,將手緩緩收回,也盡可能地壓低聲音問:“來者何人?”
身后傳來女子陰狠中又透著妖媚的聲音:“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是來給白樞相指一條生路的?!?p> 給我指條生路?清天朗日的,這人怕不是在說笑。
白崇擰眉問:“此話何意?”
但見背后之人彈出了一個什么東西,案頭的燭光便被打滅了,好讓外面的守衛(wèi)以為白崇終于安歇了,架在白崇脖子上的匕首這才緩緩收了。
緊接著,身后之人腳下幾乎沒有聲音地繞到了白崇面前,站定。
皎潔月光如流水般穿過軍帳的西窗,將將好映照在女子的臉上,反射出一雙秋水明眸。
白崇憑借多年的經(jīng)驗判斷,眼前這身著夜行衣蒙著面的女子手上必定有不少人命官司。
只見她眸中冷笑著拱手道:“白樞相?!?p> 月光映照出她手中匕首的寒光,又將將好反射到白崇臉上,不偏不倚地照亮他的雙眼。
白崇不閃也不避,雙眼微瞇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姑娘深夜造訪,有何指教?!?p> 那女子媚眼如絲答:“在下方才已說過,我是來為樞相指一條生路的。”
“哼!”白崇鼻息間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笑話,白某活得好端端的,要你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指什么生路!”
對面女子柳眉一挑,媚眼一沉,扭動著腰肢走到案前,從懷中掏出一封密函推到白崇眼前。
“白樞相不妨先看看此書,再決定要不要相信在下說的話。”
眼前女子無論是說話還是走路,一抬手一投足間都透著誘人沉淪的風塵之媚,但白崇很清醒,此女很危險,她帶來的東西必然更加危險。
望著那女子手中的密函,白崇滿腹狐疑,再三斟酌之后,他終是將那密函拿起來了,取出內中信箋,展開來。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登時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