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風(fēng)雨過后(中)
“你竟然還留著她,而且對她似乎頗為寬容,是因為對月夫人的虧欠嗎?”楚昭揶揄道。
楚天承斜了他一眼,不說話。
經(jīng)過菱歌這一番打斷,他的怒火似乎也平息了許多,這才將目光又投向楚昭,卻是避過了剛才的問題。
“我姑且相信你的話,但這次你可算是徹徹底底地敗給了獨孤仇,難道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楚昭妖孽一笑,一步不讓反擊道:“在推卸責(zé)任之前,你為何不先問問你自己,潛伏在你身邊多年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楚天承聞言,立刻擰起眉:“對,你不說我都險些忘了。我記得你說過,他們很有可能是連獨孤仇都不知道的第三方勢力?!?p> 楚昭點頭:“而他們似在助慕謙,可做法又前后矛盾。照我分析,他們既然能在你身邊悄無聲息地潛伏這么多年,那勢必對你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他們卻為何從始至終都不曾對你動過手,眼睜睜看著你在暗中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卻始終毫無動作,這一點我百思不得其解?!?p> 就連在分析敵情的時候,楚昭也不忘話里帶刺。楚天承依舊還聽聽就罷,仍然沒有將他這點微不足道的發(fā)泄當(dāng)回事,他的心思完全在另外的事上。
照楚昭的分析,這股連獨孤仇都不知道的勢力潛伏在他身邊已經(jīng)很多年了,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很有可能對當(dāng)年的庚寅舊事也一清二楚,或許對楚昭的身份來歷也早已掌握,可他們?yōu)楹问冀K沒有動作呢?
而能在他身邊埋伏如此長久的暗樁卻不被他察覺,說明此人身份一定很隱秘,并且潛伏得很巧妙,難道是楚天堯留的后招?
不管怎樣,既然他們這么多年都沒有拆穿他也是當(dāng)年庚寅之變的主謀之一這件事,那今后他們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插手。但他們始終是幫著慕謙的,無論他們動機為何,都是他必須鏟除的障礙!
“無論如何,必須盡快把這個人揪出來。只要揪出了他,那他背后的勢力也就無所遁形了。哼!害我此次損失如此嚴重,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楚天承氣憤道。
楚昭無聲默應(yīng)了。
“除此以外,最可恨的還是獨孤仇,三番五次壞我大事,實在可恨!”
“無論怎么看,他們目前的軸心都是保慕榮,而慕謙所有的希望也都集于慕榮一身,此外他還身負帝星命格,既然慕謙那邊不必再另費心思,那我們只要全力對付慕榮即可?!?p> 楚天承斜他一眼:“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你那個神秘暗樁呢?這次錦州突襲,他除了一開始給我們提供了點有用的情報,之后便毫無作用,你確定他還有利用價值嗎?”
“有總比沒有好。獨孤仇對慕榮保護得如此嚴密,我們根本沒法在慕榮身邊做任何手腳,現(xiàn)在除了他,我們便沒有其他籌碼了。”
“可你不是說獨孤仇極有可能已經(jīng)發(fā)覺他的身份了嗎?”
“但從此次錦州之圍來看,獨孤仇似乎并無拆穿他的意思,我雖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至少現(xiàn)在他還能用。他有把柄在我們手上,就算不能完全聽從我們的指令,也還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楚天承點點頭:“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做,獨孤仇可是已經(jīng)派人去關(guān)北追查當(dāng)年燕州舊事了。”
楚昭冷笑一聲,面具下的眼忽而露出殘忍而陰冷的光芒。
“讓他查吧,反正如今我再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也沒多大意義了,不過他們最好動作快些,否則晚了可就來不及了?!?p> 楚天承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充滿陰謀和算計的邪笑:“看來你已打定主意要一舉解決掉慕榮了。”
楚昭斜眼看他:“我受夠了他們,也受夠你了,這種無聊的把戲該結(jié)束了!楚天承,你最好遵守你的承諾,若是楚天堯有個什么意外,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既能覆滅了楚天堯,自然也能讓你一無所有!我想,你也不愿苦心經(jīng)營了二十年的家業(yè)被我徹底毀掉吧?”
語畢,他便拂袖離去。
楚天承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笑得更加邪魅陰毒。
很好,就這樣恨下去吧,你恨得越深,最后就會摔得越慘,最終萬劫不復(f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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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宮,龍城街道上,追風(fēng)一路尾隨,與楚昭兩人一前一后靜默無聲地走在通往城外的路上。
“我知道你們都是他的人,若是想邀功,盡管去告訴楚天承。”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冷冷道。
決堤那夜,是追風(fēng)負責(zé)巡邏監(jiān)視錦州城北,他的的確確看到了暗夜冒大雨從西北角門潛出城的那一千周軍,也將此事匯報給了楚昭,但楚昭卻并未告知楚天承。
身后追風(fēng)一愣,隨即眼眸一垂,看著那人寂寥的背影道:“屬下不會告訴任何人,永遠不會。”
楚昭終于停下了他的腳步,轉(zhuǎn)身,斜著一雙冷漠疏離的眼看向追風(fēng)。
見到那雙對這世間的一切都不信任、充滿懷疑和敵意的冷漠而疏離的眼,追風(fēng)非但沒有被威懾住,反而心生無限傷悲。
“屬下知道,除了火鳳,掌門的心里沒有任何在乎的人,也不信任何人,但請掌門相信,追風(fēng)絕不會背叛掌門,今生今世,追風(fēng)愿誓死效忠掌門!”
楚昭看起來絲毫沒有感動,也絲毫沒有相信他的意思,眼神依舊是那樣的冷漠而疏離,甚至眼中的懷疑和敵意更深了。
追風(fēng)看得清楚分明,恨不得將自己一顆心捧到楚昭面前:“掌門,屬下愿將一切都奉獻給您,包括我的命!”
只聽那人冷冷開口:“你可知找不到母蠱的下落,就算是我也解不了‘七殤絕命蠱’,萬一給楚天承知道了,你必定性命難保?!?p> 追風(fēng)無畏道:“為了掌門,追風(fēng)縱死無悔!”
楚昭眼中有了輕微的動搖,但依然懷疑未消。
“是什么值得你如此不惜命,甘冒被‘七殤絕命蠱’反噬的風(fēng)險?”
追風(fēng)看著楚昭一字一句道:“因為掌門賜予了追風(fēng)二次生命,還給了追風(fēng)容身之所。從我被救起的那天開始,您便是追風(fēng)活著的唯一意義,就算是為您去死,追風(fēng)也心甘情愿!”
楚昭雙眼微瞇,盯著追風(fēng)看了許久,而后默然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前行了。
追風(fēng)抬頭,見那人轉(zhuǎn)身離去,并沒有反駁他的話,這令他由衷感到喜悅,讓他相信,其實楚昭也是相信他不會背叛,所以那夜才會派他前去刺探情報的。
追風(fēng)趕忙追上那人,但聽那人冷冷的聲音傳來:“區(qū)區(qū)十萬兵馬,跟我心里的痛與恨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追風(fēng)聞言,不由雙眉緊蹙,心疼不已。他都可以想見,那人說這話時內(nèi)心是怎樣的糾結(jié)矛盾。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這個人怎樣扭曲、偏執(zhí),他的靈魂深處依舊是存著善念的,因為他曾親眼見過那么多的人在他手下起死回生、枯木逢春。這樣一個人,他又怎會真的冷酷到對十萬生靈的犧牲漠視無睹。
然而他還知道,這個人渾身血肉都充斥著仇恨的因子,如果沒有了仇恨,這個人大概也活不成了。
所以,其實在追風(fēng)的心里,他竟是對楚天承有一絲感激的,若非如此,這個人如今也許已經(jīng)不在了。
不,不是也許,是一定!
他是親眼看著這個人多年來是如何掙扎在仇海里不愿自拔的,仇恨是支撐他活下來的唯一動力,有朝一日若他大仇得報,心愿了結(jié),那他必定也將失去活下去的意愿,必定會自我了斷,終結(jié)他罪惡的一生!
在被仇恨驅(qū)使的歲月里,他的雙手沾染過不少無辜的鮮血,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其實從未被遺忘,都深深地銘刻在他的心底,成為了他無法跨越的業(yè)障,然而他卻無法說服自己停下復(fù)仇的腳步,因為那樣他便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如此長年累月,他心底的罪業(yè)便愈加沉重,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追風(fēng)眼看著他的肩頭越來越沉重,可他卻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便是幫他分擔(dān)罪孽。
所以,他能笑著判決他人生死,甚至對自己也從不手軟,因為在他看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那人分擔(dān)罪孽。
所以,他手段殘忍、行事狠辣陰毒,因為對敵人不留余地便是在幫那人清除障礙。
所以,江湖上提起他的名號便噤若寒蟬,可他其實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只不過,他的有情有義只是對九門掌門一人,其他任何人他都不在乎,包括所有九門同門也是一樣。
繼續(xù)追隨那人的背影往城外走去,前面的人忽然又發(fā)令:“暗中調(diào)查一下剛才那個女官,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疑之處?!?p> 追風(fēng)抬頭,眼中滿是欣喜和激動。
楚昭說得很明白,是暗中調(diào)查,就意味著此事不能對任何人提起,也不能讓任何人察覺。而楚昭既命他做這件事,便是代表他相信了他,起碼現(xiàn)在是相信他的,故而追風(fēng)狂喜。
“是!”
楚昭眼中仍是冷漠和對這世界的敵視、拒絕,未給予追風(fēng)任何回應(yīng),只是盯著前方好像永遠走不到頭的路孤寂地走著。
其實對于楚昭的反應(yīng),追風(fēng)還應(yīng)該意外一件事,那就是當(dāng)他說他最信任最在乎的人是火鳳時,他竟然沒有反駁,這算是這個從頭陰暗到腳的人對默認這件事的態(tài)度毫無自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