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月門的盛事不說是人盡皆知,卻已不是什么秘密,陳儒風(fēng)知曉,故而比較上心,對韋落和鐘粼光是竭力相幫的。
韋落較為聰明,深得陳儒風(fēng)理念精髓,令陳儒風(fēng)頗感震驚。
當(dāng)初陳儒風(fēng)走出一條道途,甚為欣喜,多年不見同道中人,還以為自己是獨創(chuàng),直到遇見這個涅月門所謂的普通弟子,不僅支持自己的理念,似乎還有極深的感悟。
世間一切皆修行,有修道之人體悟世間百態(tài),感悟天道,主要是修心,這類人看遍世間百態(tài),經(jīng)歷滄海桑田,看過人間眾生相,難免滄桑淡漠,這當(dāng)中有些人甚至能坐視惡事的發(fā)生,經(jīng)過,結(jié)果,并且無動于衷。
陳儒風(fēng)最是不喜這種人,知禮懂大道,越透徹越以天上仙人自居,殺人如踩螻蟻,為體悟世間百態(tài),能看著慘劇從頭到尾,然后送為惡者去死,便可心安理得,說是懲惡揚善了。
韋落本心不壞,又是良才美玉,還是同道中人,自當(dāng)竭力相助。
在陳儒風(fēng)家待了三日,韋落和鐘粼光才回涅月門,若非宗門有一些關(guān)于下山的約束規(guī)定,恐怕還要待更久。
陳無端不喜韋落和鐘粼光二人,私下里跟兩個圓臉丫環(huán)嘀咕:兩個涅月門混蛋弟子老是來陳先生家里蹭飯,還問道求學(xué),來時兩手空空,走時大腹便便,簡直不要臉不要皮。
思珠感慨說,這我們管不著啊,陳先生可什么都沒說呢。
秋弦則說,這挺好的,有小男人來湊湊熱鬧,添點人氣,難得陳先生有欣賞的人,愿意時常請來做客,跟小陶苑也合得來,多好呀。
陳無端便黑著臉憤然離去。
兩個圓臉丫環(huán)左一聲“狗蛋怎么了?”右一聲“狗蛋別走啊”,陳無端都是置若罔聞的,道不同不相為謀嘛。
陳無端又跑到韋落和鐘粼光眼前晃悠晃悠,直言不諱的自言自語,將那一番話道出。
韋落是毫無反應(yīng)的,鐘粼光卻氣憤得不行,上前跟陳無端理論,想不到陳無端兇惡,口齒伶俐,像是市井出身,聽多了潑婦對罵,聽多了惡漢的葷話連連,罵人兇悍,鐘粼光不敵。
鐘粼光憤而動手,想不到陳無端還是一個兇人,將鐘粼光打得慘敗,狠狠羞辱一通,還說要在他的飯菜里撒尿,看他還吃不吃?
韋落看不過眼,叫狗蛋不要犬吠,也直言不諱,說自己跟鐘粼光受陳先生青睞,是陳先生的半個徒兒,狗蛋只是廚子一個,不能不敬少主,要尊重少主,咱都不擺少主的架子了,你擺個狗蛋的架子啊。
陳無端聞言,氣得冒煙,向韋落破口大罵,罵人忒狠。
韋落還以顏色,完全不遜色于陳無端,暗中還動用神識手段,讓陳無端言語紊亂,對接不上,被罵的狗血淋頭。
這次落到陳無端憤然動手,被韋落捶了一個鼻青臉腫,哀嚎不止,撒潑打滾,大喊大叫。
韋落笑嘻嘻說,狗蛋還真是狗蛋,臉皮滾地的,咱往后絕不吃狗蛋做的飯。
這事驚動了陳儒風(fēng),陳無端一言不發(fā),就是瞪著韋落。
陳儒風(fēng)詢問緣由,韋落阻住鐘粼光要告狀的勢頭,只說相互看不過眼,彼此切磋斗法,他忍不住罵了一聲狗蛋,雙方翻臉,便是如此。
陳儒風(fēng)并未深究,訓(xùn)斥了二人一頓,便不再多說。
往后韋落和鐘粼光果然不再吃陳無端做的飯,陳儒風(fēng)也并未說什么。
韋落和鐘粼光離去,陳儒風(fēng)便將家中全員聚齊,于亭中開會,門房藍(lán)祚跟陳無端對調(diào),讓陳無端去看門,凰鹿不必帶著陳無端練拳讀書了。
陳儒風(fēng)一直黑著臉,一通決定說完,投下一本書,讓藍(lán)祚讀完便散開,然后自行卷袖離去。
是《禮記》。
眾人看向陳無端,都相顧無言,秋弦和思珠想埋怨陳無端幾句,被藍(lán)祚瞪眼止住。
藍(lán)祚讀完《禮記》,慢吞吞離去,說了一句“年輕氣盛,人心生嫉,害人害己啊。”
“有什么,能瞞得過陳先生呢?”凰鹿嘀咕一聲,也走了。
陳無端悶頭起身,跑去蹲大門邊。
陳無端憋了幾天憋不住,就去問陳先生,什么時候讓他繼續(xù)做菜。
陳儒風(fēng)冷笑一聲,說拉倒吧,我怕吃到了你的尿!
陳無端嚇得當(dāng)場下跪,卻跪不下去,被陳儒風(fēng)拂到院門口。
清秀少年悔不當(dāng)初,為何就這么沖動,逞一時口舌之快呢?!
但是,不說又憋得難受,扛不住啊。
……
每年涅月門的盛事開展時間都有變化,包括西南據(jù)點日月門也是如此,是為了避免時間固定,使得妖魔有機(jī)可乘,會尋釁滋事。
九月初公布消息,兩日后,各峰弟子齊聚各峰峰頂,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韋落和鐘粼光站在角落處,看著前方三三兩兩熙熙攘攘聚成團(tuán)的師兄弟,好整以暇,神情淡然。
“韋師兄!鐘師兄!”
一位魁梧少年跑來,橫在韋落和鐘粼光面前,咧著嘴,唇邊毛茸茸,有些瘆人。
往常他都是喊鐘粼光師弟的。
背靠大樹好乘涼,還受人尊敬,表面如此也并無不可。
韋落瞇眼道:“張照乾,你不跟好友一起?”
張照乾笑容一斂,難過道:“難道我們不是好友?我以為早就是了呢?!?p> “你跟他們更熟吧?!?p> 鐘粼光笑嘻嘻,朝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努努嘴,不遠(yuǎn)處有幾名男女不時望來,偶爾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人與人之間都是有圈子的,故有遠(yuǎn)近親疏之分,張照乾也有合得來的師兄弟,彼此較為親近。
張照乾一揮手,豪氣干云道:“大家都是兄弟,熟悉程度相差無幾,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
鐘粼光似笑非笑道:“我們跟你兄弟可不太熟啊?!?p> “慢慢就熟了嘛。”
張照乾笑呵呵,搓搓手,順勢站在了韋落身邊,這時候必須要厚臉皮,否則怎么跟高手做朋友?
人群中忽然起了喧囂之聲,從旁人的大呼小叫可知,是安太平兄弟來了,一行數(shù)人,漫步而來,為首的安太平氣定神閑,閑庭信步,如逛后花園,氣度不凡。
一些女弟子怔怔出神,卻是看癡了,可當(dāng)她們看到安太平身旁不遠(yuǎn)處的清麗少女時,便又垮著臉,或神色嚴(yán)肅,或目光灼灼,或哀怨憤恨,不一而足。
蘇知瑥目光轉(zhuǎn)動,掠過眾人一圈,忽然停在韋落和鐘粼光身上,微微點頭。
鐘粼光忍不住咧嘴道:“她看我了?!?p> “是啊?!表f落點頭。
許多人發(fā)現(xiàn)蘇知瑥的小動作,便朝韋落和鐘粼光望去,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鐘粼光隱約聽到一些話語,諸如此類,“真是愛恨糾葛,有故事啊”、“蘇知瑥跟兩個異性朋友漸行漸遠(yuǎn)是因為要跟安太平在一起,安太平吃醋所致”、“可憐的兩個泥腿子被浪蹄子拋棄,那浪蹄子可配不上安師兄”。
鐘粼光目光冷厲,將那些說蘇知瑥壞話之人一一記住,記入仇怨賬冊之中。
安太平腳步一轉(zhuǎn),竟是往韋落這邊走來,目標(biāo)明確,很快到了近前,笑容和煦。
“韋師弟,許久不見,近來可好?”安太平笑呵呵的問。
“極好,極好,安師兄能否讓一讓?我要看高師兄,陸師姐,還有秦師兄他們的到來呢?!?p> 韋落敷衍的點頭,目光越過安太平,滿懷期待。
他提到的都是此峰著名精銳年輕弟子,并不遜色于安太平多少。
安太平笑容依舊,顯得極有涵養(yǎng),轉(zhuǎn)頭對蘇知瑥道:“知瑥,好歹是青梅竹馬,韋師弟竟對你視而不見,太不該了啊,未免薄情寡義了些?!?p> 蘇知瑥蹙眉,不知安太平是何用意。
鐘粼光面露怒容,對安太平露出兇神惡煞之狀,極為兇狠。
韋落拍了拍鐘粼光的肩膀,看向蘇知瑥,露出微笑,說道:“我們已經(jīng)神交意往,不必過多言談?!?p> 全場一靜,什么叫神交意往?莫非此中有奸情?眾人神色古怪,看看韋落,看看蘇知瑥,又看看安太平,神色詭異。
蘇知瑥怔了怔,面色微紅,如何也掩蓋不住,一雙眸子水潤盈盈,瞪著韋落。
安太平臉色漆黑,咧嘴笑道:“韋師弟此言何意?”
語氣平緩,卻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不懂啊?多讀書咯!”韋落瞥一眼安太平,從懷里摸出一本書,晃了晃,說道,“借給你是不可能了,我就讀給你聽聽吧?!?p> “喝哈!”
一聲中氣十足的暴喝,嬌脆動人,卻是安太平身后不遠(yuǎn)的安蘭梔跳起來朝韋落踹去,非常兇狠。
韋落一躍避開。
“呀呀呀!你個王八蛋啊,你才需要多讀書呢!我家太平哥可是考過狀元的!”
安蘭梔一套瘋魔拳耍將出來,威風(fēng)凜凜,虎虎生風(fēng),拳勁呼嘯,勢若奔雷,在一片空地橫掃,愣是捉不住韋落。
“看到你了!”
安蘭梔忽然大叫一聲,身如梭子,向某處撞去,卻是撞向了鐘粼光。
韋落閃身一拽,拽走鐘粼光,安蘭梔便撞到圍觀人群處,砸得人仰馬翻。
“故技重施呢?嘖嘖……”韋落搖頭感慨。
“故技重施?”鐘粼光凜然,看向安蘭梔時,神色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