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蘇醒沒多久的尹立日立刻擺出“來者不善”的架勢,看來他當(dāng)真把尹之音認(rèn)成是自己的女兒尹江了。
說來也奇怪,葉一許頓時有種準(zhǔn)女婿見岳父的錯覺。他不由得緊張,手心開始冒汗,說話也變成支支吾吾。
一旁的江之也瞬間明白尹立日誤會了什么,便打算出面解釋,結(jié)果卻被尹之音制止了。
如果只剩下最后一天,她不介意給她的作者當(dāng)一回女兒,更何況眼前這位老人與她家的尹老頭長得頗為相似,只是缺少她師父那把引以為傲的美髯罷了。
“他是我的男朋友,名字叫葉一許?!币籼嫒~一許作答。
“男、朋、友……”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尹立日的眉頭微微皺起。
“爺爺,啊不,叔叔好!”嘴皮子向來利索的葉一許此時卻犯了懵,差點(diǎn)把輩分搞錯,其狼狽羞愧的模樣惹得一旁的尹之音和江之咯咯發(fā)笑。
若不是因為身體上還插著一堆管子,此刻的尹立日絕不可能乖乖坐在床上,只是用眼神將葉一許全身上下掃射一遍。
之后的時間,是尹立日“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閑話時光,葉一許被拜托去辦理尹立日的出院手續(xù)。自從尹立日醒來之后,就像老小孩一般死纏爛打鬧著要回家。醫(yī)生見他的狀態(tài)不錯,便也批準(zhǔn)了。
“趁老爺子現(xiàn)在還行,有什么要求都盡量滿足他吧?!贬t(yī)生拍了拍葉一許的肩膀,建議道。
葉一許點(diǎn)點(diǎn)頭。他知道,尹立日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是由于他們強(qiáng)行喚醒他的緣故,可以看作為“回光返照”但死亡終究是最后的結(jié)局。他們既沒辦法逆轉(zhuǎn)已經(jīng)油盡燈枯的身體,也無法延續(xù)他的生命,所以能做的只是最后再和他說說話,陪他走完最后的人生路。
這時,葉一許感覺有人來到自己身后,回頭一看,是江之。
“您怎么下來了?”葉一許問道。
“上面的東西都收拾完了,就過來看看。”江之頓了頓,突然再次道謝,“謝謝你?!?p> “不客氣,跑腿這種小事不足掛齒?!?p> “不單單是這件事,還有老尹他突然清醒過來……”
葉一許的心跳不禁慢了一拍,她是怎么知道那件事與他有關(guān)的?!
“哈哈哈您在開玩笑吧,醫(yī)生都說尹老師能醒過來是天意,我也不可能做得了什么?!比~一許故意裝傻。作為次元管理局的新晉員工,他必須遵守《次元法》的規(guī)則,不能讓無關(guān)的三次元人知道二次元的存在。
江之明顯愣了一下,也跟著笑起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當(dāng)然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是人為……只是有這樣一種感覺,感覺是你把好運(yùn)氣帶給了我,讓我的愿望得以實(shí)現(xiàn)?!?p> “哦哦,原來我是錦鯉,歡迎大家都來轉(zhuǎn)發(fā)一下~”葉一許便順著對方的話開玩笑,把江之逗得哈哈直笑。
江之感覺自己真的好久沒有那么放松了,她由衷感謝這位忘年交小朋友的出現(xiàn)。有那么一個瞬間,她幻想著,若尹之音確實(shí)是她的女兒,葉一許是她的女婿,該有多好。可理智只會告訴她,這確實(shí)是一個夢。
但即便如此,她只求做一天這樣的美夢,又有何不可?
葉一許和尹之音幫忙把尹立日送回家,臨別之際,江之終于鼓起勇氣,挽留道:
“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
剛開始,江之還擔(dān)心對方是否會嫌她事多,但葉一許和尹之音卻欣然同意了。
“好耶!有飯可蹭了~”尹之音興高采烈地鼓掌。
“瞧你這點(diǎn)出息,好像我平時虧待你沒讓你吃飽似的!”葉一許寵溺地戳了戳尹之音的額頭,然后對江之說,“江阿姨,不好意思打擾了,就讓我來給您打下手吧。”
江之喜出望外,“好啊好啊,這怎么能說是打擾呢,應(yīng)該是我麻煩你們了!”
廚房那邊,是“母慈子孝”的場景;客廳這邊,是“天倫之樂”的畫面。尹之音圍坐在尹立日的輪椅旁,和尹立日一起翻看他從前的老照片,聽他追憶過往的似水年華。
突然,尹立日的嘴巴不說話了,手指也停留在一張舊照片上。
照片里有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孩,她站在那所學(xué)校的禮堂前,笑得十分燦爛。她和尹之音一樣,留著瀑布般的及腰長發(fā),只不過她的是黑色的,而尹之音的是金色的。
尹立日的指腹滑過照片里女孩的長發(fā),然后又看了看尹之音,神情有些恍惚。
尹之音擔(dān)心發(fā)色會讓自己露了餡,便趕忙說:“你要是不喜歡,我馬上去染回黑色!”
“不需要,金色也很好,各有各的好看?!币⑷諈s搖搖頭,如是說道。
“哎喲,太陽打西邊升起來啦!”
此時,江之和葉一許端著炒好的菜,從廚房里走出來。
江之繼續(xù)揶揄道:“想當(dāng)年,女兒就連涂個指甲油,都被你嫌三嫌四叫去洗掉?!?p> 尹立日則不服氣地嘟著嘴,像個老頑童,“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我了,現(xiàn)在的我可以接受一切!”
“好好好,那么就請脫胎換骨的尹先生把這盤胡蘿卜吃掉。”
“emmm……唯有這個,不可以。”
“說好的能接受一切呢?!”
老兩口的日常拌嘴,令小兩口忍俊不禁。葉一許觸景生情,悄悄去牽尹之音放在桌下的手,尹之音也給予他溫暖的回應(yīng)。
晚飯過后,尹之音主動提出要幫江之一起洗碗,葉一許則被尹立日點(diǎn)名陪他下樓散步。
然而與其說是一起散步,不如說是尹立日想找一個人幫他推輪椅?,F(xiàn)在的尹立日已是骨瘦如柴,看上去就只剩下一層皮掛在骨頭上,火柴棍似的雙腿甚至難以支撐他的上半身,更別提獨(dú)立行走了。
葉一許推著輪椅,和尹立日一同漫步在夕陽的余暉中。眼前的一切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看上去美不勝收。只可惜時間即將走至黃昏日落,美景也將被一片混沌的黑所取代。
一路上,尹立日未說一句話。當(dāng)看到太陽緩緩消失在遠(yuǎn)方的地平線之下時,他忽然開口: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