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6

　　傍晚，水靈兒才看到葉爸帶著幾個葉家的孩子回來，原來當時家里太亂了，葉招娣的樣子又太過駭人，葉奶奶就讓他帶著葉家的孩子出去，等吃晚飯的時候再回來。

　　苗秀紅這天格外老實，安安靜靜地把活做完，沒多說一句話，飯桌上只有他們的咀嚼聲，氣氛有些壓抑。

　　葉家人吃完晚飯，沒等他們起身走人，葉奶奶先說道：“孩子們先回房間里去，你們留下，我和你們爸有話要說，老大媳婦，你把碗洗好了就回來，這事和你有關，等你回來了再一起說。”

　　今天發(fā)生的大事就一件，不用想，就知道葉奶奶要說肯定關于招娣這件事。

　　苗秀紅嚇得身子一顫，心里懊惱不已，還是沒躲過。

　　葉爸葉媽對視一眼，葉媽對水靈兒說：“小小，你帶弟弟回房間玩去，媽等一下就回去了?！?p>　　“好?！彼`兒牽著弟弟的手走了。

　　房間里，水靈兒坐在炕上陪弟弟玩了一會兒，期間她的耳朵一起注意著院子里的動靜，聽到大伯娘走進堂屋的聲音，她把玩具都放在弟弟面前，看著他說道：“軍軍，姐姐出去一下，你自己玩好不好？”

　　葉紅軍軟糯地說道：“好?！?p>　　水靈兒輕輕點了點他豆腐似的臉蛋，自從那天被葉媽發(fā)現(xiàn)葉紅軍臉上明顯的印記后，葉媽念叨了她一下午，她可不敢再在這又嫩又白的小臉上下毒手，：“乖，明天姐姐拿糖給你吃?！焙纬Ｉo她的糖還剩一顆，葉爸葉媽都多大了，而且就兩顆糖，就不考慮他們了。

　　扯過被子和枕頭圍在邊緣，防止他掉下去。

　　弄好后她拉開門，走出去又轉身輕輕把門掩上，落地無聲地摸到窗下，放輕呼吸，凝心聽著里面在說什么。

　　首先是葉奶奶的聲音：“現(xiàn)在家里沒什么外人，有什么我就直說了，老大媳婦，今天招娣這事，你是最清楚的，要不是及時救上來，命就沒了，而且臉上留疤的姑娘可不好找婆家，你說你要怎么辦吧？”

　　苗秀紅有些氣弱，“媽，這事也不能全怨我呀，又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沒站穩(wěn)摔下去的?！?p>　　“要不是因為你帶她去洗衣服，她能摔下去？”葉奶奶怒氣沖沖地說道，不想看她，轉頭問二兒子夫婦，“建國，建國媳婦，招娣是你們的女兒，你們有什么想說的嗎？”

　　從葉奶奶和苗秀紅說話開始，二伯娘就在一旁默默地流著眼淚，現(xiàn)在聽到葉奶奶的問話，也不回答，只是眼淚流得更兇了。

　　葉媽見狀，心里不屑地嗤笑，面對她爸那會兒不是挺能說的嗎，表現(xiàn)得多么愛女心切呀，現(xiàn)在面對把她女兒害成這樣的苗秀紅，怎么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看來這二嫂也是個會看人下菜碟的。

　　“媽，招娣是我女兒，真嫁不出去，大不了我養(yǎng)她一輩子?！比~健國臉上全是苦澀。

　　看到兒子這樣，葉奶奶也心疼，這個兒子雖然平時沉默寡言的，不討喜，可也是她生的，她怎么可能不疼呢，這一刻葉奶奶心里的母愛瞬間爆發(fā)。

　　對著苗秀紅開火：“這事是老大媳婦的錯，怎么能讓你被拖累一輩子，老大媳婦，當初說好的，家里的活都是你的，對不對？是你帶著招娣去洗衣服的對不對？招娣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對不對？”

　　她一連串的對不對，讓苗秀紅慌張地辯解道：“媽，我是因為太累了，才想讓招娣幫幫我而已，再說了，這事二弟妹也是知道的，還同意了，要不招娣也不會跟我走呀，二弟妹，你說是不是?！?p>　　“嗚嗚嗚……”陳小花泣而不語。

　　看她還在哭，葉奶奶不禁翻了個白眼，如果說她對老大媳婦是討厭，那對這個二兒媳婦就是純粹的看不上眼了，遇事就會哭，還聽不進話，當初她就對二兒媳婦說過，招娣是她女兒，又不是老大媳婦的女兒，她親女兒葉麗都沒幫她媽干活，哪里輪得到招娣這侄女來幫她干活。

　　結果這二兒媳婦，聽是聽了，就是沒入心，老大媳婦一招手，她就又把招娣推過去了，弄得她好像是惡人一樣，氣得她懶得再理她們的事。

　　葉爸葉媽坐在一旁，沒說話，一邊是大哥，一邊是二哥，幫誰說話都會得罪另外一個，所以沉默是金。

　　此時，屋內的人和窗外聽戲的水靈兒都不知道葉招娣即將清醒。

　　葉奶奶不指望二兒子這對夫妻能說出啥了，她直接對苗秀紅說道：“你別推卸責任，不管怎么說，這件事的原因都是因為你，建國家可就這一個閨女，你要補償建國他們?！?p>　　苗秀紅嘴里發(fā)苦，“媽，我能咋補償？我又不認識什么人可以治她臉上的傷?！?p>　　“賠錢，給建國家50塊錢。”

　　“啥？”

　　“還有，既然臉好不了，就讓她生活過好點，以后招娣的吃，穿全都比著葉麗來，葉麗有什么，招娣就要有什么?！?p>　　“不可能，我沒錢?！泵缧慵t不假思索地說道。

　　葉奶奶冷笑，“建軍每個月寄來了津貼，我留了一半做家用，一半給了你，你有沒有錢，我比你清楚。”

　　苗秀紅焦急地說道：“媽，我還有剛子，小鐵和麗麗這三個孩子要養(yǎng)呢，哪還有什么錢呀?！?p>　　葉奶奶揭穿她：“別說得好像錢全花在孩子身上了，你年年有新衣服穿，每個月還去鎮(zhèn)上買東西，打牙祭，打量我不知道呢，我只是懶得說你?！?p>　　西邊的屋里，葉招娣眉頭深鎖，冷汗直流，好像在做惡夢，干到起皮的嘴唇微微動著，呢喃著什么。

　　掙扎許久，葉招娣終于睜開沉重的眼皮，眼里陰沉沉的，她環(huán)視四周，屋里并不明亮，好在還有些落日的余暉照射進來，光線不足，卻足夠她看出房間里的擺設。

　　這地方好熟悉，用泥土壘的土坯房，屋里的東西，并不多，她睡的炕上放了兩個大箱子，還有一張四方的桌子，和兩張長板凳就沒有了。

　　葉招娣的眼睛慢慢變大，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這間屋子，這不是她和父母住了十年的房間嗎？在她十歲的時候，她搬出去了，和那兩個女人住一間屋。

　　這房子不是早都被拆了嗎？她怎么會在這里？這是在做夢嗎？

　　葉招娣抬起手想摸摸隱隱做痛的額頭，手從被子里拿出來，她就愣住了，黑黑的手指干瘦干瘦的，讓她驚訝的是這雙手的瘦小，明顯是孩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