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無常司·竹星聽蘇不由嘆

　　永安城城門大開，無常司眾人騎馬而入，銀灰色暗紋的衣袖卷起陣陣塵土，馬蹄聲響徹城中，百姓見無常司這般行色匆匆便紛紛退讓一旁。

　　待無常司的人馬過去，百姓一邊掩著塵土一邊議論紛紛：

　　“這是出什么事了？”

　　“前幾天夜里就聽見一群人馬出城的聲音了，定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無常司可是少有這種樣子?！?p>　　但無人知究竟是何事，所以城中百姓也只能紛紛猜測著。

　　無常司門前自人馬出發(fā)之時就安排了人在門前輪流等候，數(shù)匹奔馬在城中疾馳聲音宛若晴空驚雷，還未到無常司門，無常司前等候之人便已經(jīng)知曉他們?nèi)氤恰?p>　　“回來了！回來了！”等候在無常司門前的人一邊喊著一邊往無常司里跑著。

　　玉竹聽說人馬回來了，便急匆匆的出門。

　　門外，馬蹄濺起塵土飛揚，歸來之人神色肅然，玉竹往人群里看去，又看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玄芝……”南星走上前去，垂了垂首，低聲道“我沒能把玄芝帶回來……”

　　玉竹楞在原地，眾人見他這般亦不知該如何安慰。

　　玉竹侍奉陸亦桐時，玄芝和靈芝便已經(jīng)在陸亦桐身邊，那時他們四人不過十歲的年紀，玉竹從小雙親亡故，玄芝與靈芝宛如他的親人，是他在世上最珍視之人，但如今，他先失去了的靈芝，又失去了玄芝，現(xiàn)在的他又變回了孑然一身。

　　這個時候，沒有人知道該說什么，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安慰。

　　“走吧……”玉竹的眼眶慢慢泛起淡淡的紅色，他對著面前的空氣，緩緩低聲道“回家……”

　　玉竹說完便轉(zhuǎn)身要進無常司去，卻是一回頭便覺天旋地轉(zhuǎn)，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待玉竹醒時，房中只有玉蘇坐在床沿。

　　“你醒了？”玉蘇手里拿著一碗剛熬好的藥湯“青黛外出采藥去了，我們便叫了她醫(yī)館里代診的人來給你瞧了瞧。”

　　“你剛回來，怎么不去歇上一歇？”玉竹慢慢抬手用手背遮住雙眼，輕聲道“我沒事，你出去吧?！?p>　　“怎的？還沒睡夠？”玉蘇調(diào)皮的挑了挑眉角，卻刻意將聲音壓低“別裝了，我知道，玄芝沒死?！?p>　　玉竹心里雖然一驚，但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若你覺得這是在安慰我，還是省省吧，”玉竹聲音越來越低“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p>　　“一個人待會兒？”玉蘇忍不住笑了出來“南星在后廚給你做了清淡的青菜粥，一會兒就給你端來，即便我走了，你也是沒辦法一個人待著的吧？”

　　玉竹聽罷，手緩緩放下來，慢慢露出的眼睛中盡是默然與疏離，他忽然起身一手鉗住玉蘇的后頸，另一手欲捂住玉蘇的口鼻，玉蘇反手擋住了玉竹襲來的手臂，又玉手輕挽將玉竹鉗住她后頸的手繞了開來。

　　此時二人雖然已經(jīng)較量了一輪，但動作卻是既有力又輕巧，這番下來竟沒有發(fā)出絲毫動靜，連門口的守門人都沒有驚動。

　　玉蘇見玉竹已認定自己是敵對，便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搖搖頭輕聲道“我并非內(nèi)鬼，”而后從袖中取出在河邊撿到的斷裂絨毛“我只是在河邊撿到了這個?！?p>　　她說罷看了看玉竹，卻見玉竹還是沒有放下警惕，便嘆了口氣，緩緩道“這是我在山澗下?lián)斓降碾u毛，就在河邊的血跡旁，這雞毛切口齊整，明顯是用利刃切斷的，所以我猜測，那地上的血，其實是玄芝撒的雞血。”

　　“一根雞毛并不能說明什么。”玉竹的眼神仍舊冷漠。

　　玉蘇見玉竹這般樣子，忽然有些后悔將自己看破此局的事告訴他了“玉竹，你真的不信我嗎？”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現(xiàn)在，每個人都可能是內(nèi)鬼?！庇裰竦?。

　　玉蘇剛想辯駁，房間的門被推開，南星端著餐盤走了進來，他抬頭見到玉竹和玉蘇劍拔弩張的樣子便趕緊將門關(guān)上。

　　“你倆干嘛呢？”他將餐盤放在桌子上便連忙站在了兩人中間。

　　“玉蘇可能是內(nèi)鬼?！庇裰駥δ闲堑?。

　　南星也是一愣，而后看向玉蘇。

　　玉蘇將手放下來，嘆了口氣“你們看，此刻你們兩個對我一個，我肯定不是你們的對手，所以你們聽我解釋一下可以嗎？”

　　玉竹看看南星，而后點了點頭。

　　玉蘇又微微嘆了口氣才說道“一開始是皇上派玄芝和繁縷去尋斷崖生蓮，皇上本不常指定人物之人，只是近來玄芝與繁縷流言甚多，無常司禁情，所以皇上起疑而想除掉其中一人這個理由也是合情合理的，其實我先前也沒有懷疑過，只是我在水邊找到了這根斷羽，明顯是利刃所致，”她將斷羽放在桌上，而后又站回原地。

　　她轉(zhuǎn)頭看看南星，又接著說道“你暈倒后，南星熬了湯藥便開始熬粥，他是如何知道你會何時醒來？可這粥卻是已經(jīng)送來了，”玉蘇頓了頓，幽幽道“如果玄芝死了，你還能吃得下粥去，那你也就不是玉竹了，你教我的，將所有疑點總結(jié)起來，重合的部分即便看起來再不合乎情理，卻往往是最合乎情理的。”

　　玉竹與南星面面相覷，他們知道玉蘇向來聰慧，但此次卻是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如此解釋，可還滿意？”玉蘇攤開雙手“我已將話說盡，若還懷疑我，便將我收押進大牢吧?！?p>　　“那你覺得，我們這么做的目的為何？”玉竹抬眼道。

　　“很簡單，”玉蘇簡言道“為了更好地得到繁縷的信任，如此便可以更好的利用這顆棋子。”

　　玉竹又與南星對視一番，因不知無常司內(nèi)何人是內(nèi)鬼，此事從頭到尾亦只有玄芝、南星與自己知道，但卻因一根雞毛而被玉蘇完完整整的將這事猜了出來，若玉蘇真是內(nèi)鬼，便不必同他們說這么多，只將此事稟明歧王便可，玉竹的身手無常司上上下下無人不知，但她卻只身來同玉竹道明，說明她的確心懷坦蕩。

　　玉竹與南星此刻相信了玉蘇并不是他們以為的內(nèi)鬼，但讓他們沒有預(yù)料到的是，他們一直低估玉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