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有枝其實(shí)在路上酒就醒了,卻怕顧思年責(zé)備她的胡作非為,譏諷她的癡心妄想,只能裝著酒未醒人未清。
可躲過了今晚,明早又要怎么辦呢?
顧思年會不會一走了之,會不會嚇到,會不會……
溫有枝甩了甩頭,想起身去看看顧思年,卻又怕被抓到,那可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翻身至半夜,溫有枝才借著剩余的一點(diǎn)渾渾噩噩的酒勁,迷糊地睡了過去。
顧思年卻在隔壁,一夜未睡。
他摩挲著手中剛剛雕刻完的溫有枝木偶人,本想著送給她,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若是再送,豈不是隨意撩撥人家女孩子的心弦,惹人誤會。
顧思年扶著額頭,這下可真是不知道怎么辦了。
也不能毀了。神木難得,毀了真是可惜。況且萬一這神木被毀怨念頗深,那可真是自找麻煩了。
更不能藏起來。要是哪一天被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就是百口莫辯了。
這有枝,怎就這樣趁醉裝瘋讓人為難呢?
明日還是裝著傻吧。
顧思年又看了一眼那木偶,把顧伴叫了過來。
“別裝睡了,都偷懶一天了,起來,把這個送到有枝房中去?!鳖櫵寄昱牧四灸暌幌隆?p> “你怎么知道我在裝睡?!蹦灸耆嗳嘌劬?。
“芒種?!鳖櫵寄昕戳怂谎邸?p> 木年嘆了口氣:“當(dāng)年顧伴師兄是待我最好的。”
“嗯?!鳖櫵寄赀€是不說話,就從鼻腔中應(yīng)了聲。
“不說那些傷心事——你讓我干嘛來著?”木年摸摸肩膀的蝎子。
“…把這個木偶送到瑟瑟房間里去。”顧思年道。
“瑟瑟?噢有枝,干嘛突然叫人家名字?!蹦灸旰傻乜戳怂谎?。
顧思年被木年這一眼看得心里發(fā)虛,把木偶往木年身上一丟:“快去。”
木年低頭看了一眼,驚疑地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溫有枝?!”
“今天她雕了一半,我改了一下?!鳖櫵寄赀B忙解釋道。
“改一下…就改成了她?!”木年驚疑不減,又神色復(fù)雜地對顧思年道,“顧思年,你可別忘了,你不是個人!”
顧思年本就煩著,被他這么一提醒,更是焦躁,道:“我還用你提醒?!我是不是人我自己不知道?!你不送就是,我自己送?!?p> “別別別,我送,我被發(fā)現(xiàn)還能變成木偶呢,你可能就變成明天的采花賊階下囚了!”木年連忙走了出去,又突然嚴(yán)肅道,“顧思年,有些事,你自己想清楚?!?p> “嗯?!鳖櫵寄隉┰甑脭[擺手。
“明天她問起來,你就說是你做的。”
“你…!”木年瞥了他一眼,“怎么,還知道遮掩下?”
“怕她多想。”
“還知道她會多想,知道她會多想你就不應(yīng)該多此一舉!”
“你還有事嗎?”顧思年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探究。
“行行行,你是大師兄,我去送木偶?!蹦灸昱e了舉手中的木偶。
木年出去后,顧思年煩躁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雕刻刀。
我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清楚?
這是我一個人想清楚就有用的嗎?
顧思年重重地腦中閃過千百個念頭,最后重重地嘆了口氣,把雕刻刀往門上一扔。
剛好碰上了回來的木年。
“你還想謀殺封口?!”木年瞬間一彎腰躲過了刀子,又將手舉起來接住了它。
“你怎么這么快。”顧思年道。
“怎么?人家一清白姑娘,深更半夜的,我待太久才是不合適吧?自然是木偶一放就跑回來了?!蹦灸甑溃澳悴粫墙裉旌染坪壬盗税??!?p> “你還知道我今天喝酒了?”顧思年奇怪道。
“身上一股酒味。”
顧思年臉一紅。
自己就喝了兩杯,再怎么不勝酒力也不會被兩杯果酒弄的一身酒味到現(xiàn)在還沒散去。
大概是剛剛…從溫有枝身上沾染上的。
“你們出去…沒干什么見得人的事吧…”木年看著顧思年百年難得一紅的臉,倒吸一口涼氣,“不是,顧思年,我可一直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p> “我當(dāng)然是個正人君子?!鳖櫵寄隂]好氣道。
可人家不是個正人女子啊!
“你可悠著點(diǎn)。”木年還是忍不住道。
“我…”顧思年實(shí)在受不了木年了,手一揮,一道木膠便甩了出去。
“…??!唔!…”木年跺了跺腳。
木膠是制作木偶時廢棄下來的邊角料,一般會被木偶師再利用熬制成一種粘合劑,就叫做木膠。
“睡覺!”顧思年在木年頭上一拍,木年便變成了一個小木偶,連“唔”也發(fā)不出來了。
而木年肩上的小蝎子,竟連尾巴也不抬一下,直接跟主人一道裝死去了。
“呼——”顧思年拍了拍手。
“明日事,明日再說?!鳖櫵寄赀@樣安慰自己道。
卻還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夜。
第二日。
溫有枝一起來便看見了枕邊的木偶。
準(zhǔn)確說是被磕醒的。
硌得慌。
可當(dāng)溫有枝看清那個木偶后,被硌醒的煩悶瞬間沒有了。
我?
這是我?
溫有枝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誰送的?
師傅?
顧思年?
溫有枝匆匆洗了把臉就跑向了顧思年的房門。
卻在敲門的時候猶豫了。
昨晚的事突然浮現(xiàn)了出來。這真的會是顧思年送的嗎?
如果不是,豈不是尷尬?
如果是,那他這是…答應(yīng)了?還是…
溫有枝瞬間亂了思緒,拍打了一下房門。
房門的聲音響了起來,溫有枝被嚇了一跳。
我…??我剛剛敲門了?哦不,我剛剛拍門了?還是砸門了?
不等溫有枝想清楚,房門便打開了。
開門的是顧思年。
氣氛瞬間尷尬了。
“師…師傅…”溫有枝結(jié)結(jié)巴巴地不知道怎么開口。
“怎么了?”顧思年猜到了是她,估計(jì)是來問木偶的事的,開門前有了心理準(zhǔn)備,顯得淡定許多。
“那個…早??!”溫有枝揮了揮手。
“……早?!鳖櫵寄昶骋娏怂种械哪九迹?,“木年做的。”
“啊…??!”溫有枝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顧思年指的是什么,心里瞬間失落了下去。
不是師傅做的啊…
“怎么了?”顧思年看出了溫有枝擺在臉上的落寞,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沒…”溫有枝瞬間調(diào)整了臉上的情緒,展現(xiàn)出一個笑顏,“那跟木年說一聲,做的很好看,多謝他?!?p> “嗯?!鳖櫵寄暝谥皝頊丶揖扑恋臅r候就見識過溫有枝掩飾情緒的本領(lǐng),也是見怪不怪了。
但這次或許是真的傷心慘了,眼底的落寞一絲也不曾消散。
“那…師傅你早點(diǎn)休息…啊不是,你早點(diǎn)…呃…你早點(diǎn)起床吃早點(diǎn)。”溫有枝暗罵了一聲自己這混沌的腦子。
“嗯。”顧思年聲音微微有了點(diǎn)笑意。
“我…我先回去了…那個…還是謝謝木年了…”溫有枝說完便跑了回去。
顧思年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來木偶人不能做木偶來著…
也不知這小傻瓜什么時候能想起來。
想到“小傻瓜”這個詞的時候,顧思年被自己嚇了一跳,除了顧沁,自己再也沒對別人用過這樣親昵的詞了。
“回去了?”木年打了個哈欠走了過來。
“嗯。”
“她不知道我不能制作木偶?”木年突然想到。
“嗯,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知道了?!鳖櫵寄甑?。
木年睜大了眼睛:“你就不怕她反應(yīng)過來來問你?”
“她不好意思?!鳖櫵寄暾f得理直氣壯。
木年盯著顧思年看了一會,才道:“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