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童照例提著一袋糕點溜著小白狗人模人樣地走向冉染家。
這么多日的相處,兩人的身份地位差別被刻意的淡忘,樓童也似乎忘了自己接近冉染的本來目的,裝的清心寡欲。
也許是冉染太過于單純,讓樓童不好意思沾染;也或許是樓童決定一步一步地穩(wěn)扎穩(wěn)打深入了解,假裝著歲月靜好。
“冉冉!冉冉!”樓童自覺的把兩個字的第三聲改成了第二聲,這點小心機將兩人的關(guān)系顯得親昵得多。
屋內(nèi)卻沒有往日的那個女孩子略帶羞憤的回應(yīng),樓童喉嚨一緊,立刻推門進入,卻撞上了正顫顫悠悠走出來開門的婆婆。
“童童啊,你雷啦?!逼牌拍樕弦琅f掛著那種稚子的天真笑容。
“婆婆,‘懶懶’呢?”樓童緊張地問道。
“懶懶?懶懶粗去找一種草藥了?!逼牌诺?。
婆婆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遇雨天腿腳便格外的痛,今日一早硬生生被痛醒。
冉染不知從哪里知道了蘇木可以治這病,一大清早地匆匆交代了句便獨自上山了。
樓童一跺腳,氣道:“這人怎么不知道等等我一起去呢?”
樓童今日忘了帶立立,也沒法追著冉染的氣息追上去。
“嘶——”婆婆吸了一口冷氣,眼看著就要跌坐下去。
樓童大踏步跑了上去,接住了馬上就要跌倒的婆婆。
他眉頭一皺,思考片刻,將婆婆背回了屋內(nèi),道:“婆婆你等一下,我去給你做飯?!?p> 什么不會做飯是騙冉染的。樓童自小家里人管的松,也不管他一天到晚游手好閑的到底在干些什么,他便跟著乳娘東跑跑西逛逛,見了不少市井煙火,燒飯這點事,對于樓童來說自然是不在話下的。
只是自從乳娘去世后,樓童便沒有碰過這些東西了。
冉染是第一個能讓他再次進廚房的女人。
他在廚房忙活了一陣,兩菜一湯便燒好了。
“童童好辦!”婆婆伸出兩只手,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婆婆快吃吧?!闭f著,窗外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點很大,窗戶搖搖欲裂,聽起來觸目驚心。
樓童皺了皺眉,擔心著冉染。
但婆婆這里又走不開……
“婆婆,我現(xiàn)在去找人尋回冉冉,你先吃著?!?p> 樓童快速走出了這土坯房,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了有點人煙的地方。
他一招手,兩個男的便快速朝他走了過來。
“你,去買點蘇木,青風藤,地龍,桂枝,海桐皮,附片,防風,然后送到這里來;你,去將立立牽來,尋一個身穿粉衣的女子?!睒峭焖俚姆愿馈?p> “是!”兩人異口同聲道,說完便立刻轉(zhuǎn)身去做事了。
“冉冉,你一定要沒事。”樓童喃喃道,眼里的光漸漸暗了下去。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朝院內(nèi)走去。
而此時,冉染正敲開了顧庭木的店門。
立立是找不到冉染,雨這樣大,冉染采草藥又明顯走的是山路,泥濘之路更是容易把味道沖刷掉。
樓童不是不知道,卻仍留有一絲希望。他知道,就婆婆這個如今這腿,旁邊是不能缺了人的。若不是今日腿痛實在難忍,冉染也不會挑這個時候出去采藥。
樓童一邊給婆婆喂著隨從剛剛送來的藥,一邊暗罵自己的不上心——明明知道婆婆有腿病,竟愣是沒找個時間帶婆婆去看一下。
樓童越想越心煩,喂完藥便站在門口看著這瓢潑大雨。
梅雨季節(jié)的雨撐不住這樣猛的下,沒過一會兒便小了下來,卻偏是不肯停,下的人心煩意亂。
樓童正一邊懊惱自己的粗心一邊怨懟冉染的不信任,身后卻傳來了幾聲不甚清晰的腳步。
樓童轉(zhuǎn)身,見是婆婆走了過來,立刻上前去攙著:“婆婆,怎么了?”
婆婆不說話,搭著他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撫。
“婆婆…”樓童鼻尖有些酸澀。
“你是個好孩子?!逼牌啪驼f了這么一句話,又回到了床榻上。
好孩子。
樓童多少年沒有被人夸過“好孩子”了。
旁人只當他是個草包少爺,除了花天酒地,什么也不會。
婆婆這六個字,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層層偽裝,直抵心尖。
“我是個好孩子?!睒峭匝宰哉Z道,“乳娘,你當年也是這么說的?!?p> 樓童多少有些失神了。
他的乳娘在他九歲的時候去世了。
中毒而死。
旁人皆瞞著他,說這個女人只是病重而死,以為他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容易糊弄。
可又有誰知道,他跟著乳娘見過了太多的世事人情,一見便知是中毒。
他這個草包少爺,什么也干不了,甚至都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看出了乳娘的死因。
除了拼命長大,拼命長壯,才有能力去查實。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樓童的拳頭緊緊松松,足見他拼命壓抑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