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伴伸出了三根手指,看著洛辰,不知是不是洛辰的錯覺,他仿佛看到這個木偶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
顧伴無法發(fā)聲,只偏了偏頭,將手指減少到了兩根。
他在倒計時。
倒計時的盡頭是什么,誰也不知道。
冰塊反射出清冷的光,將顧伴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加深了幾分看不透的陰翳。
手指遞減成了一根。
顧思年三人無動于衷,也沒有必要有動于衷,截偶師無知無畏的闖進(jìn)來,就該知道后果。
顧思年并非是顧庭木,十年前的錯誤也不存在于今天。
手指又遞減了一根。
洛辰突然焦急的出聲:“行!我同意!”
顧伴眼中多了幾分不屑,卻很滿意這個洛辰?jīng)]有浪費自己太多的時間。
顧思年卻眉頭緊皺,洛辰若是會這樣容易被恐嚇到,剛才也不用這么大費周章了,想到這個,他眸色又深了幾分。
想借此打探入顧木內(nèi)部?
太可惜了,你遇到的是顧伴,他對樓童的怨念,從來不比我們輕。木年心中暗暗搖頭。
天真。年輕人啊。
顧伴卻顯然不把這些歪歪扭扭的小心思放在眼里,下巴沖著顧思年抬了抬,示意快點為自己恢復(fù)靈識。
“你想好了?”顧思年循例問道。
“我說沒有你們會放過我嗎?”洛辰冷笑道。
“不會。”木年雙手抱胸,挑釁似的看著洛辰。
顧思年卻不再看這個年少輕狂的截偶師,將顧伴放了冰桌。
但是出乎溫有枝意料的是,白煙沒有如料的升起于顧伴身旁,反而朝著洛辰飄去。
洛辰下意識退后了幾步,卻還是被越來越多的白煙圍繞了起來。
洛辰自認(rèn)為中計,剛想破口大罵,卻沒想到那些白煙全部都往他的眼睛沖去,漂浮于眼部周圍,將洛辰的視線擋了個干干凈凈。
顧伴是在防著洛辰,也是在保護(hù)著所有木偶人的靈識。
一旦被識破所有木偶的靈識都隱藏在冰桌中,就有可能迎來木偶人的滅頂之災(zāi)。
顧思年原本還在擔(dān)心要不要瞞著洛辰,畢竟這是顧伴的宿主,于情不應(yīng)瞞,也有資格知道;但是他同時也是截偶師,在沒有確定他的信譽(yù)問題之前,他對木偶的了解,越少越好。
而就在顧思年糾結(jié)之時,顧伴替他做了選擇。
“得罪了。”顧思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禁讓洛辰嚇了一跳,硬生生將那些話憋了回去。
一盞茶的功夫后,白煙散去,皆歸那地上的俊俏人兒,屋內(nèi)也響起了一道陌生的聲音:“主人。”
洛辰睜開眼,見那木偶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心情不禁有些懷疑。
自己本應(yīng)該殺了他,也應(yīng)該殺了現(xiàn)在站在他面前的所有人——即使沒多大可能性能殺得了…
異樣歸異樣,洛辰卻沒能忘記剛才顧伴對他做的種種,譏諷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哪有見過主人被下屬拖在地上的?!?p> “適才情急,事急從權(quán),屬下無奈,只能出此下策,還望主人包涵。”顧伴背脊挺的筆直,即使是作為下屬,聲音也有一種不容抗拒的權(quán)威。
“當(dāng)然得包涵,不然豈不是又要被拖在地上?搞不好還要被捆一輩子?!甭宄讲灰啦火垺?p> “姓洛的,你別太過分了!”木年吼道。
“怎么?現(xiàn)在又要一起來逼迫我做什么事了?”洛辰亟需打入他們的內(nèi)部,卻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態(tài)度改變的太快。這四人的戒備心都不是一般的重,洛辰必須得小心行事。
木年還欲說什么,卻被顧伴攔住了:“主人做事隨心,誰都不會也不敢逼迫主人做什么。”
洛辰還想繼續(xù)諷刺,顧思年出聲道:“顧伴不同于別的木偶,他的神識和靈識都是完整的,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名號,所以一切的思想滲透對他都無效,洛公子身為宿主,自當(dāng)好好對待他,否則我木偶一族不保證不會讓這主仆顛倒?!?p> 明明是赤裸裸的威脅,從顧思年口中說出來卻那么的順理成章,毫無情感波動的一段話卻讓洛辰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顧伴一言不發(fā),似乎是默認(rèn)了。
洛辰看了他一眼,這人從化為人形便是單膝跪在那里,于是便沒好氣的說道:“你先起來。”
“是。”顧伴站了起來,手放在背后,屋外吹來一陣清風(fēng),將他散下來的頭發(fā)微微吹起。
翩翩公子美少年,皎若玉樹臨風(fēng)前。
與顧思年的清冷素凈不同,顧伴一身紅衣,頭上帶著紅色的發(fā)冠,明亮艷麗。
看來顧庭木不僅是把它當(dāng)做顧沁的玩伴,更是一個保鏢。
顧思年是知道的,顧庭木原本是打算在顧沁及笄時將顧伴贈予顧沁,可一場大火,也順帶著燒死了這個美好的愿望。
你在哪。
沁兒。
“剩下的,讓顧伴自己跟你解釋吧,還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你自己問顧伴吧?!鳖櫵寄杲淮馈?p> 溫有枝卻突然想到了什么,將木年偷偷拉到一旁,伏耳對他講了些什么。
之間木年嘴角微微露出一點笑容:“我的小主人,你放心吧,如果說顧思年是人精,那么顧伴就是人妖……哦聽起來有點怪…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嘛,顧伴自小心氣就很高,更不可能任一個小小的截偶師擺布。”
“但是…”溫有枝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不受那個禁咒的約束?;蛘哒f,師傅在制造出他的時候,沒有給他加上這個枷鎖,他可以自由的選擇變木偶或者變?nèi)诵?。”木年認(rèn)真的解釋道。
他覺得如果他再不解釋,這位小主人就要沖到洛辰面前去警告人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溫有枝放下心來。她看得出來,這個虛張聲勢的截偶師打不過顧伴。
“不過…”木年略帶疑惑,“你為什么對顧伴這樣上心?”
“?。俊睖赜兄Ρ粏栕×?,支支吾吾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種感覺,感覺我應(yīng)該關(guān)心下他…好像就是一種莫名的責(zé)任,告訴我我應(yīng)該這樣做。”
木年不搭話。
溫有枝以為他是不信,連忙道:“真的!”
她知道感覺這種東西是最說不清的,也沒有辦法更有力的解釋。
木年仍然不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木年?”溫有枝嘗試叫了一聲。
“?。苦?,沒事,剛剛想到了一些東西。”木年道。
溫有枝仍然看著木年,想繼續(xù)解釋:“我…”
木年連忙擺擺手:“我信你?!?p> “你們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顧思年走到了他們旁邊,問道。
“沒什么?!蹦灸旰蜏赜兄Ξ惪谕暋?p> 顧伴也走了過來:“那我們就先走了。”
“萬事小心。”顧思年囑咐道。
顧伴點點頭。
此去定是要深入狼窩了,在一個走哪哪都是截偶師的地方,無疑是與狼同窩,與虎同被。
顧思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這個動作讓溫有枝感到一種熟悉感。那時候,顧思年也是這樣把木年交到她的面前的。
顧伴感受到了什么,眼神一頓,繼而有恢復(fù)如初,眨動了下眼睛,表示明白。
突然,顧伴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溫暖,眼神下移,正是顧思年在悄悄傳他禁靈咒。
禁靈咒,能暫時讓他體內(nèi)的木料香不外泄。
雖然施咒時靈力需要一刻不停的輸出,但施咒的這點靈力對于顧伴來說根本不算什么,至少讓他在外人面前暫時隱藏香氣是夠的。
顧伴看向顧思年,感謝的眼神一晃而過。他也像剛剛顧思年那樣,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讓顧思年放下心來。
拍完,顧伴轉(zhuǎn)身對洛辰說道:“主人,我們走吧?!?p> “嗯?!?p> 洛辰高冷的回了一個字,便大步流星的朝門口走去。
顧伴與顧思年三人互相作揖后也緊隨其后離開了。
隨著兩人的離開,顧思年的眼神逐漸變得復(fù)雜起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