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練功期間五感盡封,周遭發(fā)生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此時看到一前一后兩個人,若只是裴夜她還好說,可慕容譽也在這,卻是完全出乎她的預(yù)料之外了。
這下可好,怎么和慕容譽說?她有武功的事是肯定瞞不住了,總不能和裴夜聯(lián)手打得慕容譽也失憶吧?葉凝可做不出這種事!雖然她剛才練功期間沒有意識,但現(xiàn)在醒來也明白剛才這二人定是助她突破最后關(guān)口了,那藥丸吃下后比葉凝想得還要危險,她一時集中精神應(yīng)對體內(nèi)那股流竄的氣息,但若沒有他們二人相助,只怕她未必能頂?shù)米?,所以這樣看來,慕容譽也算是她恩人了!
比起裴夜的憤怒,慕容譽的臉色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葉凝也完全看不出他此時對她有武功的事是什么想法,因為還不等葉凝想好該如何開口,慕容譽就率先起身,一言不發(fā)地出了山洞離開了!
葉凝目瞪口呆,心道這人還真是瀟灑,面對此情此景,居然還能保持這種冷漠態(tài)度到最后,果然是皇家子弟,是見過世面的!暫時不用想借口對慕容譽解釋,這對葉凝來說是好事,可另一件不好的事是——
“師、師父!”葉凝努力地扯出個懂事的笑容,不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嗎?應(yīng)該沒錯吧?
裴夜咬牙切齒,瞪著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有一瞬間,有一瞬間他真的想給她一巴掌,可這僅僅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他很清楚,他下不了手,哪怕只是想想她被他打的樣子他都心疼,都受不了,更別談?wù)娴膭邮执蛩耍】刹簧岬玫慕Y(jié)果就是,他被她氣得半死,卻又無處發(fā)作!
“說清楚,怎么回事?”裴夜怒問。不舍得打是一回事,但該生的氣他也不能少了,否則這丫頭絕對敢有下一次!
葉凝從未見過裴夜這般兇狠的模樣,自醒來第一次見到他,他就是那副遺世獨立的高人態(tài)度,雖然之后的相處中發(fā)現(xiàn)他并不似表面看來那般冷淡,卻也不似現(xiàn)在這樣,讓葉凝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練功!”葉凝垂著腦袋老實回答。
“為何不提前告訴我?”裴夜最生氣的不是她練功,而是她選擇背著他玩這種墜崖的把戲也不提前告訴他,他早就知道她有武功,也一直在幫助她練功不是嗎?為什么她對他就不能多點信任?這才是裴夜最生氣的!
葉凝無言以對。裴夜的質(zhì)問她無法回答,因為她的答案一旦說出口,定然會讓兩人關(guān)系破裂,因為她不相信他,所以沒有告訴他這山洞的事,之前葉凝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她與他本就互相不信任,一直在有意無意地互相試探,那么她瞞著他有什么行動這不是很正常的嗎?葉凝是這么想的。
可現(xiàn)在,葉凝在看到裴夜這憤怒卻又明顯帶著擔心的神色,她卻無法理直氣壯地將不信任三個字說出來了。
裴夜看她一副準備沉默到底的態(tài)度,頓時只覺一股怒火燙了心灼了眼,當下心一狠,不想再管她,起身便走,根本不再與她多說一個字。他裴夜可不是那種犯賤之人,人家不信任他,他還厚著臉皮往上貼,既然不信任,他也不必再為她擔心什么了。
葉凝抬頭瞬間就看見裴夜決絕的背影,明明是她理虧在先,可看到他這般說走就走的架勢,不知怎地,竟心生委屈,可她素來倔強,所以努力忍住沒讓自己哭出來。只能眼看著裴夜離開,她想說什么卻不知該怎么開口。
直到裴夜的身影消失,葉凝的嘴里也沒能發(fā)出一點聲音。她雙手抱著曲起的雙腿,頭埋在手臂間,盡己所能地將自己抱緊一些,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到一些安全感,才能不覺得那么難過。
娘親死時,她便是這樣抱著自己的,因為她害怕,她孤單,她恐懼,直到師父出現(xiàn),她以為她不再是一個人了,可是師父不久也離她而去,她漸漸地習(xí)慣了這樣抱著自己。冬天很冷的時候也是這樣抱著自己,幻想娘親和師父都在身邊,是他們在抱著自己,借此安慰自己,她并不孤單,并不那么冷。
淚,還是沒忍?。∪~凝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哭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就因為裴夜生氣了?就因為裴夜走了?
一個從頭到尾沒有完全信任過的人生氣了、走了,她為何要哭?
說到底,現(xiàn)在的她只是回到了最初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一切需要靠她自己罷了!這些她早習(xí)慣了,有什么好哭的?葉凝覺得自己很可笑,也很蠢!
明明服了藥之后功力大漲,此時正是內(nèi)息充沛精力旺盛的時候,可葉凝卻覺得冷,很冷……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有幾滴滑入唇間,葉凝只覺又苦又澀,黯啞了半天說不出話的嘴,這時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小聲地吐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可惜,說得太晚,對方聽不到了!
就在葉凝“對不起”三個字剛顫巍巍地說完,突然一道冷然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知道錯了嗎?”
葉凝猛地抬起頭,一臉不敢置信!他不是走了嗎?怎么會……
說實話裴夜也很唾棄這樣的自己,他這輩子就沒這樣沒有理智,剛才他走得很決絕,他也確實決定從今以后不再管她了,可剛走沒幾步腳就不受控制地停下了,他想走,可是無論如何兩只腳就是抬不起來,心里對自己很生氣很鄙視。人家擺明不把他當回事,從來沒信任過他,甚至被他質(zhì)問,她都選擇沉默,可就算這樣,他該死地居然還是這么放不下她!
裴夜幾乎是帶著再被她氣死一回的覺悟轉(zhuǎn)身回來的,可剛到洞外就看到她抱著自己縮在角落里的無助模樣,頓時心頭一緊,也顧不上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問題,直接就向她走了過去,靠近才發(fā)現(xiàn)她哭了!
天曉得發(fā)現(xiàn)她在哭裴夜差點忍不住想將她抱在懷里好生安慰,可一想到她今天的這一番舉動,想到自己之前那么擔心,卻換來她的沉默以對,就又覺得十分生氣,便忍住不去碰她,并且努力保持自己一慣對待別人的冷淡態(tài)度同她說話,可當她抬頭瞬間,裴夜就什么理智什么憤怒都忘了。
眼中只有她被淚水沾濕的小臉,眼眶里還有未及落下的眼淚,一滴一滴……像針一樣不停扎在裴夜心上!
從她自冷宮出來,裴夜見到她那天起,就知道她不同了,她不再怯懦怕事,不再委屈求全,而是變得膽大包天,變得開朗愛笑,還淘氣任性,一旦想起她,幾乎都是她笑著的模樣,不管真心的笑容還是故意裝出的假笑,他都覺得很可愛,也習(xí)慣了她各種笑容。
可是現(xiàn)在,她卻哭了!哭得這么傷心,這么無助,這么委屈,看著他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無所顧忌地直接,而是變成了無奈、脆弱、歉意和不知所措……
盡管裴夜一千一萬個不想承認,但他還是必須承認,他心疼了!后悔了!不舍了!
裴夜彎下身,輕輕將她擁進懷里,有一堆話堵在嘴里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輕拍她的背,輕聲道:“不哭了……乖!”
葉凝本以為從此兩人將成陌路,卻沒想到他會回來,看到他回來的當下,葉凝只覺自己好像長久以來偷偷藏在心底某處的最不愿讓人發(fā)現(xiàn)的那些東西像洪水決堤一樣洶涌而出,她控制不了,只是很想哭,想在這個人面前盡情地哭一次,將上一世,這一世……那些她來不及哭出的眼淚,全都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