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已到,葉無幽卻遲遲未至。
暮色已至,宣玉只著單衣等在小院,秋意深重,夜涼如水。
未到冬季,卻是冷的透骨。
“瞧瞧這是誰啊,向來高潔不染凡塵的宣玉公子,怎么也像一個棄婦,顧影自憐呢?!比宋吹?,音先至。來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尋歡閣看不慣宣玉的除了阿香,最甚的便是花魁扶影。
扶影本是貴族子弟,因家中落罪才淪落至此。本性孤傲驕矜,自視甚高。初成為一個小倌,宛若嘴里落下一只蒼蠅??墒呛髞?,他變了,成為了最初最瞧不起的那種人。
某個時刻,他注意到了宣玉。宣玉就像最初的他??擅髅魇峭黄瘘c,卻生出完全不同的命運,照映得他如此不堪。不該是這樣,宣玉就應(yīng)該像他一樣。
可是他聽到了什么,有人要帶他離開,怎么可以…
“宣玉,別做夢了,你是什么身份,別妄想了?!狈鲇安粦勔宰畲蟮膼阂庾屗J清自己。這才對,進了尋歡閣,怎么可以干干凈凈出去呢。
阿香對于宣玉的嫉妒可不亞于扶影,也附和著諸多落井下石的惡語。
“你還沒認清自己的身份嗎,葉公子,和我們,壓根不是一路人。人家就是玩玩而已,難得你還當(dāng)了真?!卑⑾阆胫莻€驚才絕艷的人,整顆心都仿佛被放在在油鍋里,來來回回地煎熬。
宣玉紅了眼角,卻依舊挺直著脊背,說到:“他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阿香聽到,直接上前,將宣玉推倒在地。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嘛,就是你這一副天真到傻的樣子,礙眼極了。不是說會來嗎,我就讓你看清楚,根本沒有人會來救你。”
說罷,啪地一聲,宣玉偏過頭,左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赫然顯現(xiàn)。零碎的發(fā)絲半遮住半張臉,外人看不真切神情。
就在這個時候,阿香卻看到宣玉露出了一個不屑又詭異的笑,令人毛骨悚然,竟是驚在原地,不得動彈。仔細再看,依舊又是那副可憐委屈的樣,仿佛剛剛只是錯覺。
阿香也不再害怕,準備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又一個巴掌高高揚起,正準備重重落下,只聽得“啊”一聲,突然偏了方向,人也一個趔趄。離得近的扶影,在他撲過來之前,一個撤步,阿香重重落地,聽那響聲,都覺得摔得不輕。
“怎么回事,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庇植粍勇暽嘏牧伺淖约旱囊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兒。
“扶影公子,有人,是有人?!?p> “這就只有我們,哪來的別人,你怕不是魔怔了?!?p> “他說的人應(yīng)該是我?!比~無幽從外門進來,徑直扶起宣玉,將他護在身后。:“因為有事耽擱,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p> 本來掐好了時間,萬萬沒想到堂堂武林分盟居然資金不足,湊夠賞金需要一陣子。行吧,有錢的才是大爺,這才耽擱了。
終于湊夠了銀子,就看到了這一幕,她的任務(wù)對象竟然被欺負至此。太生氣了,她辛辛苦苦湊銀子,讓這些人一攪和,她的任務(wù)不會要失敗了吧?
縱是心有千千結(jié),面上仍是一副冷淡的樣。只是投向扶影的目光,含著鋒利的冰碴,暗示著此刻的不慍。
扶影像是被什么可怖的東西盯上,呆在原地,懼意盈滿心頭。陡然間,扶影有些后悔,他不應(yīng)該這么輕率,親自過來的。
葉無幽從腰間取出來宣玉的賣身契,往后遞給宣玉,說到:“從現(xiàn)在起,你自由了。去收拾收拾東西,我?guī)阕摺!?p> 瞬間從地獄到天堂是什么感覺呢?宣玉現(xiàn)在終于知道了,大起大落的差太大了,整個人都還反應(yīng)不過來。其實,他也懷疑過的,畢竟只是一個素昧平生之人??伞八?,終究是來了。
小心翼翼接過賣身契,這困了他太久的東西,接過的同時也迎來了他的新生,一瞬間,紅濕了眼眶。
“嗯?!?p> 不多時,宣玉背著一個鼓鼓的行囊,抱著一把琴走了出來。葉無幽見勢接過物什,不是她想搬東西,實在是宣玉這個瘦不拉幾的樣子,她真怕他被這行囊壓死。
阿香見此,心里眼里不知如何酸澀嫉妒?!八闭娴耐耆珱]有認出自己,不禁呼喊出聲:“葉公子……”
可惜葉無幽完全不在意,也沒有給予回應(yīng)。和宣玉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相伴離去。
從頭至尾,葉無幽都沒再給過扶影等人什么反應(yīng),徹頭徹尾地?zé)o視和對宣玉舉手投足的關(guān)注維護形成了鮮明對比,嫉妒心的腐蝕足夠讓他們很長一段時間不痛快。
夜幕下,順著稀疏的月光,踩著前面人走過的腳印,一步又一步。雖然不知邁向哪里,卻滿心歡喜。
走了一會兒,忍不住拉過前面人的一截衣袖,顫顫巍巍地問道:“東西重不重?我來拿吧。”
握住宣玉的手腕,葉無幽道:“不重,我來?!毙υ挘吘故橇?xí)武人士,這算什么。
被握住的手腕溫度陡升,熱氣傳到臉頰,燒紅了一片。
葉無幽見狀,眉頭一皺,松開宣玉手腕,撫上他的額頭,:“臉怎么那么紅,夜里涼,你穿的又少,是不是發(fā)熱了?”
這一舉動,弄得宣玉更加不知所措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回到:“沒,沒事,那個,我們?nèi)ツ膬喊???p> “前面馬上就到了?!?p> 又拐了一個彎,只見一輛馬車停在路口,車夫見到來人,立馬招呼:“哎哎,終于來了,快上車?!庇仲N心放下腳踏,幫忙卸包裹。
葉無幽扶著宣玉上了馬車,放下簾子,又被扯住了衣袖,宣玉探出半個腦袋,“你,你不一起走嘛?”就好像是即將被父母拋下的稚子,無辜又可憐。
葉無幽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道:“他會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先去,我隨后就到?!?p> “好吧,不過你快點來?!彪m然有些沮喪,不過還是乖乖縮回了腦袋?!八币呀?jīng)為自己做了這么多了,自己不能再不聽話麻煩“他”了。
待馬車離開,葉無幽施展輕功,往尋歡閣方向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