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你小時候？
方余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指尖不停地摸索著自己的膝蓋骨，因為她知道，他口里的這里孩子是指的他。
“女人的家在酒吧后巷的一排單間公寓里，下了樓靠著墻角有一排垃圾桶，雖然會有人來定期收垃圾，但是也只是收收垃圾，并不打掃，巷子里始終有一股味道，說不清楚是霉味、煙味還是垃圾腐壞酸掉的味道，或許都有吧?！?p> “女人剛接到孩子的時候，是滿心歡喜的，但是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所有的新鮮感被消磨殆盡之后，女人就不怎么管孩子了，任由他自己到處亂跑?！?p> “直到有一天，男孩抬回來一臺破舊的電腦，雖然部分零件壞了，但是還勉強能用，女人看見孩子對電腦感興趣，但是她知道自己沒有錢能夠供他請老師，只是去二手書店淘了幾本便宜的書扔在電腦旁邊?！?p> “但是他那個時候差不多才五歲吧？嗯，還沒開始上小學(xué)，或者說那個女人也沒有錢供他上小學(xué)，所以他哪里讀得懂那么多文字，有些還是大段大段的英文?！?p> “于是他混進旁邊的一所學(xué)校，每天蹲在教室的最后面偷偷聽課，聽了兩三天，那個班的班主任開始注意到他，班主任是一個善良漂亮的女人。后來他蹲著的那個地方被放上了一個小坐墊，還有和他們一樣的教材，只是教材并不是新的。”
“就這樣，小男孩認(rèn)識了漢字，自己時不時跑到雜貨書店里去看書，很快就能夠基本熟練地操作那臺幾乎快被淘汰的電腦。”
“雖然女人嘴上對他不管不問，但是在他10歲生日的那一年還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給他買了一臺電腦?！?p> “也是那一年，男孩子在街上偶然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男孩，只是他穿著干凈整潔的衣衫，牽著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人。不像他，渾身都是臟兮兮的，他跟著他們，直到看到他們上了車，他暗暗記下他們的車牌號，在網(wǎng)上四處查找。他問詢了這么多年在網(wǎng)線上認(rèn)識的其他黑客。終于，他找到了這輛車的主人，他也知道了，原來那個小男孩叫做曲凌天?！?p> “他跟蹤過那個女人，但是應(yīng)該是被發(fā)現(xiàn)了吧，她們很快就搬家了，男孩又?jǐn)嗔俗约旱膶げ??！?p> “11歲那年的春天，他生了一場很嚴(yán)重的病，躺在那本來就陰暗狹窄的小房間里，女人問了藥店的店員，給他吃好幾種藥，都不見好轉(zhuǎn)，讓她帶他到大醫(yī)院去檢查檢查，是不是身體上出了毛病。可是女人哪里有錢能帶他到大醫(yī)院去檢查啊。急亂中，她想起了把孩子送給她的那個男人，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聯(lián)系上他?！?p>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群喝酒的男人之間聽見了他的名字?！?p> “原來，他已經(jīng)繼承了他父親的公司，還改了公司的名字，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赫赫有名的華強集團的總裁了。”
“她跑到他們在H市的集團大樓去找他，被保安趕出來一次又一次，但是她每每想到自己的孩子還在家里躺著的時候，就又從地上爬起來?！?p> “可能是上天覺得這個孩子太可憐了吧，一天，她終于在公司的大樓門口等到了那個男人，只是他一腳踹開了她，直到她大聲喊出了男孩的名字。”
“男孩被送往最好的醫(yī)院，他得救了。”
“那個春天，醫(yī)院背后的環(huán)湖小島上，海棠花開得格外的漂亮?！?p> “那個女人并不知道，其實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在抽屜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被折得皺皺巴巴的紙，上面很工整地寫著。”
“4.2 曲耀天”
“對應(yīng)他的生日他才知道，原來他是有名字的，他不叫做‘誒，那小孩’，他姓曲，叫曲耀天，和那個小男孩一個姓，但是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們會分開，為什么他們的生活會這么不同?！?p> “后來他搬回了項家，雖然項家一家人都不待見他，但項華強對外宣稱他是他的私生子。給他讀最好的學(xué)校，穿最貴的衣服，所有的一切都是昂貴的，但是他自己知道，他不姓項?！?p> “12歲那年，他在網(wǎng)上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再次找到了曲凌天，他好好準(zhǔn)備了一番，獨自去到D市假裝游玩，很遺憾，剛剛找到他們不久，他們又搬家了，雖然之后查到了機票是飛往Y國的，但是國外不比國內(nèi)好找，從此也就失去了線索?！?p> 方余生坐在椅子上聽他一句一句地講著，好像講了很久很久，也好像才講了一會兒，只是她突然對面前這個男子有些改觀。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只是單純地覺得他是曲凌天的弟弟，有些無賴，又有些神秘。
再一次見他，覺得他很有紳士氣度。
這一次，他又給她留下了孤獨和堅強的一面，她能深刻的感覺到面前的這個男子是一個很渴望得到關(guān)心和愛護的男子。
曲耀天拿著手里的杯子，腳下時不時輕輕搖晃著，淡淡地望著院子前面的一棵樹。
“那棵樹是海棠樹嗎？”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相比于其他的樹，這棵樹的枝葉比較的稀疏，枝干也不是那么粗壯。
“嗯，搬到A市的時候栽的，現(xiàn)在過去好些年了。”
“春天的時候，開花一定很漂亮吧？”
“嗯，你別看它枝杈不粗壯，但是每到春天的時候，總是把整棵樹都開滿了海棠花，可漂亮了?！?p> 一直看著那棵海棠樹，曲耀天的目光有些朦朧，好像想起了什么。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不然又要被留下來吃你家晚飯了。”
“沒關(guān)系啊，還早呢?！?p> “嘿嘿，要是我哥知道我在你家待這么久，肯定會不高興的。”
見她冷淡的笑容，他大概能猜到他們吵架了。
“我自己在郊區(qū)有一座自己的房子，院子里種滿了海棠樹，來年春天請你去看花開?！?p> “好。”
路過電視旁邊的隔板屏風(fēng)，才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家人的合影。
小小的方余生穿著嫩黃色的蓬蓬裙站在一家人的后面，方啟正懷里抱著一個小嬰兒，秦芳笑著挽著他。
女孩的笑容格外的燦爛，和那年他遇見的那個女孩一樣。
“這個是你小時候？”
曲耀天停下來看。
“嗯，當(dāng)時我們才搬到A市不久，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家人在D市留了個合影?！?p> “對哦，你們家原來住在D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