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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木詩

第九章 敗北(一)

啄木詩 甘秀蘭 3778 2019-08-28 23:15:35

  公元269年十月,仲思兄妹到晉陽快三年了,纖纖被外祖母逼著學(xué)琴棋書畫,外祖父得空時會教她廚藝和經(jīng)商。仲思常往外跑,似乎應(yīng)酬很多。日子過得很安寧,這里要比東吳冷許多,纖纖畏寒,始終無法適應(yīng)。

  女子學(xué)堂的話題始終圍繞著王浚、張仲思等青年才俊,而顯少研究學(xué)問,似乎她們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擇高官之主。纖纖性子冷清,八卦沒有半點興趣,但她發(fā)現(xiàn)左芬對王浚頗為關(guān)注,左芬的家境和容貌無法與衛(wèi)繡相提并論,自知毫無勝算,只得暗自相思。但她對纖纖卻極好,因長了纖纖三歲,人情世故也懂得比較多,在處世和學(xué)習(xí)上對纖纖多有教導(dǎo),更常常手把手的教她練字、彈琴,連書桌都搬到了她前面…如此亦師亦友的情誼,令纖纖感動萬分,自然的對左芬思慕的對象也開始好奇了。偶爾遇到王浚,總是一臉陽光的笑容,身邊也總圍繞著眾多女子。他以為他是太陽嗎?笑得那么燦爛。纖纖心里嘀咕著,對王浚,她實在不愿親近。

  王浚心里一直納悶: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用得著記恨他三年嗎?

  放學(xué)了,張仲思約了纖纖一起去東市買弓。前些天,仲思和王浚比射御,王浚的射術(shù)能和楚能渠子相媲美,同樣能將箭射沒石棱中。惹得張仲思很是羨慕,這些天他都在尋良弓、練臂力。

  纖纖在學(xué)院門口久等不到哥哥,打聽之下去了凝輝堂。三年來她還是第一次來凝輝堂,這里要比彤管堂大許多倍,陳設(shè)也更為大氣,講臺的背后畫著一張巨大的中原地圖,上面著重標(biāo)出東吳的地形,指向很明顯,凝暉堂以一統(tǒng)中原為宗旨。學(xué)堂的后墻則是一副《后羿射日》圖,讓凝暉充滿了濃濃的尚武氣息,哥哥與王浚正在后墻的小幾上對弈。明明是哥哥約的她,他倒好!纖纖不免來氣。

  仲思見到纖纖入內(nèi)叫道:“纖纖快來頂位,我內(nèi)急。”張仲思說完頭也不回跑了。

  纖纖坐在哥哥的座位上,道:“王公子不介意吧?”

  難得與這丫頭近距離接觸,王浚笑得暖暖的,望著纖纖道:“聽你哥說你的棋藝不凡,我還從來沒跟女子下過象棋,一直想領(lǐng)教來著?!蓖蹩UJ(rèn)識的女子大多會圍棋,會象棋的女子還真沒見過。

  纖纖懶得應(yīng)付他,隨口回了句:“五年沒下過了,規(guī)矩都忘了。”

  “五年沒下?你才多大呀?”王浚吃驚,心想:沒成想你不是不愛說話,只是愛吹牛,心里有些蔑視纖纖。

  “六歲時學(xué)了點規(guī)矩,后來父親說女孩子下象棋勝負(fù)欲太重,就沒在下了。”孫子有云:昔之善戰(zhàn)者,孫子有云:昔之善戰(zhàn)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纖纖沒做多想,將防御做到了極致。

  一開始,王浚還覺得纖纖的走法平平,不愧為女子,沒有半點攻擊性,走過幾步才發(fā)現(xiàn)她步步掣肘,而她的陣營已防守得如鐵桶般沷水不進,不覺得冷汗直冒。思維清晰又敏捷的女子真不多見。

  不稍一刻鐘,王??晒シサ钠遄右褯]了,而纖纖善有一顆卒在對方陣營,想要贏也只能靠耗時間了,就看誰先麻痹大意了。

  纖纖見仲思回來了,道:“和棋吧?”

  仲思:“誰贏了?”

  “不行,再來一局”王浚臉上掛不住,棋局如戰(zhàn)局,堂堂將門世子勉強跟一黃毛丫頭打成平手,無論如何他接受不了。

  “我只喜歡領(lǐng)教棋藝高超的對手,外祖母喊我回家吃飯呢!下次還是跟我哥哥下吧?”纖纖拉著哥哥準(zhǔn)備往外走。

  小姑娘的言下之意是‘你太弱了,根本配不上本姑娘動手。’王浚心都碎了一地了,還被踩上一腳。

  仲思趕緊安慰:“我這妹妹善出奇,愚兄和家父都是她的手下敗將,彭祖不必放在心上。我先回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仲思拗不過纖纖,已被她拉走了好遠。

  望著走遠的兩人,王浚展顏:這死丫頭讓人好有勝負(fù)欲,偏偏她又跟刺猬似的,怎么也近不了身,不過她跟左芬倒挺要好的。左芬那丫頭表面清高得很,實際上早對他流口水了。王浚一臉奸笑。

  翌日,彤管堂

  “聽說東市新開了家糕點鋪子,那里的糕點好吃又好看,品種特多,午休后我們也去嘗嘗吧?”左芬道

  纖纖沒精打采的撐著下巴,把玩著鎮(zhèn)紙道:“我都胖成包子臉了,哪還敢吃糕點?!?p>  左芬打趣:“你哪胖了?你只是肉多了點?!?p>  纖纖白了她一眼:“別總掛著吃了,還是敢緊找個婆家吧!省得我日后還得拖家?guī)Э诘奶酵鹿牙先?。?p>  左芬十八了還未定親,纖纖都替她著急。

  “怎么用拖家?guī)Э谀??到時候我會留間廂房給你,還是最大的那間,免得裝不下你,怎么樣呀?感動吧?”左芬笑望著纖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個壞蛋竟嘲笑我,我定不饒你?!闭f罷撓向左芬腋下。

  “別鬧了,別鬧了,夫子快來了。”

  左芬嬉笑閃躲,無意間視線瞥到窗戶外站立的人,王浚微笑著朝她們這方向觀望,看樣子來了有好一會兒了。左芬頓時停止了嬉鬧滿臉羞澀,心里緊張道:他什么時候來的?他是在瞧我嗎?他會不會覺得我恨嫁很花癡?丟死人了!

  纖纖好奇突然平靜下來的左芬,往她的視線看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王公子何故隨意出入女子內(nèi)舍?難道王公子也當(dāng)自己是女子嗎?”

  王浚第二次領(lǐng)教她的刻薄,還是很不習(xí)慣,窘迫道:“小姐教訓(xùn)得是,在下下次一定注意。此次冒昧前來,只因年關(guān)將至,我三姐回門聽聞大名鼎鼎的左芬兄妹,與我是同窗,特意命我前來相邀明日一聚,不知左小姐可否賞臉?”“我…”左芬是想直接答應(yīng)的,但她孤僻慣了,不善應(yīng)酬,若答應(yīng)的太直接了,會顯得她很迫不急待。

  纖纖知她心意,慫恿道:“去吧!去吧!你整天呆在家里,都快長毛了。何況人家慕名前來,誠意相邀,沒有拒絕的道理呀!”

  “那你陪我去吧?”左芬擔(dān)心哥哥顧自玩樂,沒空理她。

  王浚拱手施禮:“也邀請了眾多書院同窗,請張小姐賞臉?!?p>  看著膽小的左芬,纖纖大方道:“好!不見不散?!?p>  左芬笑著朝王浚點頭答應(yīng)。

  “我們也可以去玩嗎?”衛(wèi)繡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王浚笑著對堂內(nèi)所有女公子道:“明日午時,大家若得空,歡迎去我府上共進午餐,人多熱鬧,多多益善?!?p>  王浚巧妙的答應(yīng)了衛(wèi)繡的要求,既不駁她面子,又不會讓人覺得對她特別。多年來坊間傳聞,王浚與她郎才女貌堪為良配。原本他也不在意這些,衛(wèi)繡也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生得美麗動人,性格家世都好,將來若是娶了她,可能一世都會過得安寧順?biāo)臁=鼇硭隽诵┫敕ǎ喝松呀?jīng)太乏味,一輩子那么長了,怎能隨便將就?

  “噢…”眾女子聞言歡呼。

  接下來,眾女子七嘴八舌的討論明日該穿什么衣服?要不要隨禮?

  翌日午宴,王三小姐馱著五個月身孕,大腹便便坐在主位上,眉目間流露將為人母的雍容喜氣,其實她并不知左芬兄妹在書院,她對什么才子才女的也不感興趣,她現(xiàn)下只對如何保胎、平安產(chǎn)子感興趣,是王浚故意釣她胃口,她只是順了弟弟的心意才有此提議。

  王浚一身天藍華服,盡顯英姿勃發(fā)的坐在姐姐左側(cè)。秦離高大的身板站在王浚身后,憨厚的樣子,盯著座上眾人像在尋找什么東西。

  左思坐右側(cè)的首位,穿著一身褐色格子紋的緞子,長得很不起眼。

  左芬挨著哥哥坐在下手,梳著蓬松的墮馬髻,身著素白錦緞,只在肩處和衣擺處繡著墨竹葉,經(jīng)過一翻合宜的打扮,單薄的身子如弱柳扶風(fēng)般令人心疼。

  再依次坐著一身淺粉的纖纖,在百花爭艷般的眾女子中,她打扮得很不起眼。

  酒過三巡,王浚湊到王三小姐耳旁:“坐第三位的小姐就是訓(xùn)斥我的那位?!?p>  王小姐朝纖纖看了過去,腦補自家小霸王被纖纖罵成女人那畫面忍俊不禁,也小小的佩服纖纖的勇氣。

  左芬:“聽說王三小姐這胎,已經(jīng)跟安南鄉(xiāng)候石崇家訂親了”

  晉帝許石崇自鑄錢幣,家中財寶堆積如山,穿銅錢的繩子都腐了,錢還堆積在家里沒處花,是前所未見的豪紳,家中妻妾子女眾多。

  纖纖捏起只腌梅子感嘆:“唉…這未出生的娃娃都脫單了,我們可怎么辦呀?”

  左芬知是打趣她,抓起纖纖的手,將她手里的梅子往她嘴里塞:“多吃點,才堵得住你的嘴?!?p>  王小姐見宴席上的女子大多對弟弟青睞有加,離得最近的這兩位反應(yīng)卻不咸不淡,道:“二位小姐尚未訂親,那考慮下我弟弟唄?”

  眾女聞言,齊刷刷的往她倆看去,惡狠狠的眼神暗示:若是敢答應(yīng),她們保證打死她倆。

  王浚一副戲謔的表情看著兩位女子。

  左芬已羞紅臉,低下了頭。

  纖纖怡然自得道:“左姐姐才高八斗,王公子英俊瀟灑,二位女才郞貌,堪為良配,我就不壞人姻緣了。”

  真是個酒肉朋友,就算是她的心里話,也不能明晃晃的說出來呀!左芬在心里暗罵,急忙抬起了頭辨道:“婚姻自古由媒妁之約,父母之命,蘭芝不敢妄言。”‘

  王浚假裝哀傷的看著姐姐:“唉…你家弟弟被人嫌棄了。”

  王三小姐左手撐著臉頰,右手懶懶地夾起面前的松菇也不吃,想著:原來也是個花癡,不過是掩飾得好罷了,慵懶道:“哦…那真是可惜羅!左小姐可否再考慮一二?”

  王小姐臉上無半點可惜之情。

  左芬頭低得更下了,沒看到王小姐的表情。

  纖纖不滿這對姐弟戲弄左芬,白了眼左芬,心里罵道:你個傻妞!本姑娘非喂幾只蒼蠅給你們姐弟吃不可。

  纖纖靈光一閃道:“小女初到晉陽就聽聞王公子武藝非凡、尤其善射,與公子同院三載,至今未曾一見,不知小女今日可否有幸?”

  纖纖話外之音,這是繆傳。王浚豈能受這樣的氣。

  “都是大家抬愛,難得張小姐感興趣,只是一個人玩太無趣了,不知小姐可愿與本公切磋?”王浚心中嗤笑,如果這都敢應(yīng)戰(zhàn),她未免太狂了些!

  “切磋倒是不敢,若公子愿意賜教,小女子自是感激不盡。”纖纖故作輕松

  “昔日敗于張小姐,小生遺憾至今,難得小姐今日給在下雪恥的機會。”王浚不掩飾臉上的嘲諷

  王浚對區(qū)區(qū)文吏之女自稱小生,分明是在嘲笑她。

  纖纖氣上心頭:“就這么玩沒意思,得加些彩頭才有勁。”

  “小姐想要什么盡管提出來,只是輸了可不許哭鼻子呦?”王浚笑言。

  眾人哈哈大笑。

  “若是你沒贏,就給我左姐姐當(dāng)一個月車夫。”纖纖平靜道

  “若是小姐輸了,就給我當(dāng)一個月丫環(huán)?!?p>  “一言為定。”纖纖

  “規(guī)矩由小姐來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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