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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夢萍

第二章 斷夢封塵舊往事,顧祺亭中共賞識

畫夢萍 玖湘畫竹 5177 2019-08-22 12:29:16

  后來聶子畫才聽聶永鈺說起千佶這個人,原來他是聶永鈺的知己,雖然聶永鈺比他大過兩歲,卻未有什么年齡隔閡,仍是稱兄道弟。兩人之所以互為知己,實是共有志向,互相欣賞。說起兩人是怎么相識的,那可是巧,那日聶永鈺渡船去江南做生意之時,在船中相識,聊了兩句,便熟識了起來,互相欣賞起來,后又同知彼此都是建安城人,那可真是巧得很。

  聶子畫又從聶永鈺口中得知,千佶是個樂師,家中父母全無,唯有一個教他樂曲的師父,因為年紀大了些,便不再去樂坊工作,在建安城中開了一家樂器鋪子,安然享受晚年。

  朝陽西下,火燒云在空中漂浮,這一日落了幕,亭中三人的談話也落了幕。

  聶子畫和聶永鈺起身送千佶出府,本來千佶是拒絕的,可聶子畫說了一句:“只是送送,這是對客人最好的禮貌,又不會吃了你?!?p>  他只好賠笑,任由著他們。

  三人走在小徑上,又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千佶侃言道:“聽永鈺兄這番話,我可是有些心癢癢的,迫不及待想要見識姝懷的才華?!?p>  他是與聶永鈺對話,眼睛卻在聶子畫身上。

  聶子畫沒有謙虛:“往后多是機會,定會讓你大開眼界一番?!?p>  千佶正想再侃言幾句,正巧三人碰上了聶子棋與聶子書,兩人正從府外回來,上來打了句招呼:“大哥,四妹妹!”

  察覺多了一張生面孔,又覺得此人相貌不凡,卻未失了禮份,一一道:“原是有客人,我們姐妹二人是失了禮了?!?p>  千佶微微一鞠,合上雙手,“沒有沒有,今日是多叨擾貴府了。”

  多聊了兩句,千佶才出了府。

  自那日與千佶結識后,聶子畫她們也能常常在聶府中見到他,他多是與聶永鈺結伴,卻與聶子畫常常見面,久而久之,兩人的友誼關系更深了一層。

  素琴道人走后了之后,聶家三姐妹便在園中自己溫書習字,不再去文謹軒。聶川本想著再給她們三人再找先生,可聶家三姐妹受了素琴道人的教育,自是習慣了素琴道人高深的教學方法,叫旁的來教,卻也不能夠的,便極力勸聶川無需再給她們請先生。起初聶川本是不同意的,但后來她們搬起了素琴道人,他也只嘆了一口氣,就此罷了。

  一日清晨,因正逢秋天,圍墻外的楓樹特別的紅,有一枝節(jié)長進了圍墻內的子畫軒中,展在七棵君子竹旁,楓葉妖嬈而映紅,搭在墻外格外地吸人眼球,那殷紅血色般的楓葉,與七棵墨綠雅正的君子竹成了鮮明的對比,角落的景色甚是宜人。

  這日,聶子畫卯時便起了床,梳妝打扮后便帶著朱有玉出府,因此未去室廳用早飯,這便給聶家人起了疑。

  堂后的室廳中,南墻開一牖,牖東有窄墻,以東為戶,聶川坐在飯桌上的西邊,面向東,坐在北面向南的是大夫人——聶蘇氏,其次是聶永評,這本是聶永鈺的座位,只因前幾日又出了遠門做生意,把聶川氣到了,任由著聶永評無尊卑之禮,他也不管了,再然后便是聶子棋、聶子書二人是坐東向西排列,眾人見聶子畫的位子空著,也沒敢說什么,只等聶川先開口說話。

  聶川用著膳食,他雖然沒說什么,卻早就發(fā)現聶子畫的座位是空著的,眾人也只是看他的臉色,本分地用著早膳。

  一個聶永鈺不夠,再加上了聶子畫,漫天彌著一股安靜的氣息,唯有聽到外邊雀兒的嘰喳聲,聶川的沉默,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四丫頭又不來用早膳?”最后聶川才反問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問何人。

  沒人敢接話,唯有聶蘇氏接了:“最近也不知怎的,四丫頭一大清早就帶著有玉那丫頭早早出了府,午時才歸,前幾日路過園子見著幾個婆子偷懶閑嘮嗑,我原以為四丫頭是有事出府,卻也不在意,可這連好幾日未見過這丫頭過來用早膳,實是有些不安。”

  聶蘇氏是一臉愁容,眼角的厲色與嘴角的弧度,代表著她此刻的心情。

  聽了聶蘇氏的這一番話,聶川不禁愁了眉,眉間帶著怒氣,放下了碗筷,啟言道:“之前趕著公務,我沒注意,你怎的不早些提點我?今早若非無需趕事,我還沒注意,如今這丫頭越發(fā)地猖狂了!”

  聶蘇氏見聶川埋怨到自己身上,倒也有些委屈,忙解釋:“這我哪懂?我一個婦道人家的府中那么多繁瑣碎事,我都顧不上來,再說了,我也不是她生母,她也不愿我管。”聶蘇氏話中有話。

  聶子棋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講話,對于聶蘇氏的話她是非常明了。

  府中的一切事宜現今都是蘇大管家?guī)凸芾碇?,前幾日聶蘇氏也還約了攝政王妃一同去看戲。

  “都怪我平時太寵著她了,她都不讓人管著了!”聶川又是氣得一出,額上青筋暴起,臉上的怒氣清晰可見,后又說道,“永鈺也是如此!現在又加上了個四丫頭!”

  聶蘇氏繼續(xù)說道:“老爺若早些醒悟,四丫頭也不會被寵上天去,性子那么難磨?!?p>  聶川瞪了她一眼,不說話。聶蘇氏被他一瞪,嚇得慫了,訕訕地閉了嘴,自知自己說錯了話。

  聶川是個高傲的人,怎能允許自己的妻兒說出自己的錯處,他是不允許自己的人生有任何的污點,所以這一生都在小心謹慎做人,為人正直,讓人挑不出一樣錯處,唯一能讓人挑出毛病的是,太過于寵愛家中兩個最小的,一個是聶子畫,一個是聶永唯。

  斷夢橋。

  建安城最有名的就屬斷夢橋,之所以出名是源于它的一篇傳說。

  曾經有一官家小姐,名為斷夢,是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精通到極致,相貌又是傾國傾城,可偏偏這樣傳奇的女子與一商賈之子顧祺許下了終身。不料,顧祺還未去提親,斷夢卻被當朝皇上看中了,可心系于顧祺的斷夢硬是不從,就這樣僵持了很久,某天夜里,斷夢便被皇上玷污了,斷夢自覺委屈,心中又想對不住顧祺,她人又高傲,容不下自己的這么個污點,也沒了生的欲望,便投河自盡了。待顧祺知曉斷夢投河了之后,傷心不已,整日頹廢著,每天就來到斷夢投河的那條河邊,孤身等一人,他心中有念斷夢總會回來。久而久之,河面升起了一座橋,而顧祺每日在河邊站立的地方便形成了一座亭子,傳說中顧祺等到了斷夢,只不過一人變成了一座橋,一人化作一座亭子,人們?yōu)榱思o念他們,便稱為斷夢橋和顧祺亭。

  此后許多名人義士都紛紛拜訪于斷夢橋與顧祺亭,再此作詩賦歌,寫了好些關于斷夢橋的詩詞,因而斷夢橋便出了名,成為了文人的喜愛之地。

  昔日的斷夢橋還有些陳舊,可卻無比堅固,經歷了多少風霜雨雪都還未有一分破損,顧祺亭也是如此,紅棗色的石柱上特別鮮明,亭頂上的青瓦一樣的牢固。

  聶子畫歪坐在亭中,目光在那斷夢橋上,兩眼空空,思緒早已落入九霄云外去,旁邊放立著樺木畫架,畫架上畫了一幅在斷夢橋上空飛的白鶴,畫的右下角有一句“雙鶴青天攬云霽,橋上匹鳥空枝頭”的提字詩。

  朱有玉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聶子畫,她顯是有些悶了,開口道:“姑娘,如今都等多久,咱們日日都來,也沒見著一個人影,怕是空有吧?”

  朱有玉從小與聶子畫一同長大,形同姐妹,素琴道人透的天機,聶子畫不會向聶永鈺訴說,也會告與朱有玉。

  聶子畫搖了搖頭,有些無力:“我也不知。”說完之后便閉上了眼睛,微微小睡。

  朱有玉瞧見她閉上了眼,自是閉上了嘴,望了望臉上不太好的聶子畫,許是有些熱了,便拿出團扇,給她扇風。

  從素琴道人透了這一天機之后,聶子畫每日清晨都早早到斷夢橋等這一紅塵,起初還能撐著傘到橋上等一上午,后來等得久了,也就慢慢移步到了顧祺亭中。

  已是巳時,旭日已快過頂,斷夢上的人熙熙攘攘,絡繹不絕,河面上過于平靜,能清晰地看到斷夢橋的倒影,水面上還映出了一紫衣女子在顧祺亭中小憩的樣子,以及朝女子方向移動的一襲白衣。

  “畫丫頭,怎么又在這里睡著?”向聶子畫走來的是千佶。

  他一身白衫,風塵仆仆,面目溫和,長長的睫毛下的桃花眼甚是迷人,今日倒未見他攜帶扇子,而是背了一把古琴。

  本是安靜地小憩,一聽到千佶帶有磁性的聲音,聶子畫立馬睜開了眼,對上了他那雙迷人的桃花眼。

  對面的人目光直落在她身上,嘴角總是帶著一抹溫柔的笑容。

  那一眼,只在她身上。

  “思弦?”她初醒,還帶著點朦朧,大而可人的杏眼一眨一眨的,甚是好看,剛剛不太好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

  “嗯!”他應著,喉結上下動力動,有些性感。

  也就只有那么一瞬,可她便眼尖地捕捉到了,白皙的臉上不禁更紅潤。

  聶子畫直起了身子,掩了裙擺,想要站起身,許是歪久了的緣故,不禁讓她身子酸痛,差點要倒在地上,虧得在一旁的朱有玉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看得聶子畫這樣子,千佶有些心驚肉跳,剛才差點伸手去扶,卻礙于男女有別,見朱有玉扶著,才將伸出去一半的手收回來。

  “你看你,每日一大清晨的便在這里候著,這是作什么?”他責怪的語氣,帶著一絲關心。

  聶子畫笑了笑,自是不能告訴他她每日在這作什么,那他得如何看她?她調皮回道:“你每日都這么問,我該拿什么回你?”

  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了笑,眸中露出了同聶永鈺一般的寵溺:“你啊你!我該拿你如何?永鈺兄臨走前可托我好生照看你,若你有什么閃失,我可怎么辦?”

  那后一句狠狠砸入了她的耳朵,她自是明白這是他的無心之語,不算什么,也只是愣了愣,盯著他看。

  見聶子畫盯著自己,千佶才微微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可細細一想,也沒什么,索性不理,移開了話題:“剛剛從樂坊回來經過此處,正好帶了琴,恰好畫丫頭未見過我的琴藝,可否請畫丫頭提點兩句?”

  “那可就說笑了,我哪懂樂器?更談何提點?更別說,你那勞什子我連摸都未曾摸過?!甭欁赢嬐嫘蓚€,卻說的是實話。

  “你若有心想摸,以聶家那物質齊全,怎么摸不到?”千佶直接拆穿了她。

  他是說得沒錯,聶家是物質齊全,可誰又懂得身在聶家的苦。

  秋風拂過,平靜的河面上起了波瀾,河邊的柳樹隨風飄動,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樣子,顧祺亭中傳來裊裊的琴聲,婉轉悠長,旋律動聽,悅耳連綿,余音繞梁。

  千佶坐于琴前,雙目放在琴上,修長的手指在琴上撥撥彈彈,如花開一般,他的手指一觸碰到琴弦,美妙的音律從他手中綻放開來,動作甚是嫻熟。

  聶子畫站在一旁看著他,聽著那優(yōu)美的琴聲,不禁看著他出了神。

  那一襲白衣隨風慢慢飄拂著,額上的抹額飄帶落于墨發(fā)中,墨發(fā)隨之舞動,悠閑自在,他那好看的俊顏,泛出專注之氣,又帶著一絲絲的認真,不禁讓人入迷。

  見過千佶撫琴的人如今都不知是被他撫琴的氣質迷住了,還是被他優(yōu)美的琴音陶醉其中。

  琴聲悠揚,款款進入了尾聲,千佶的手停在琴上,抬頭看向聶子畫,見她一臉陶醉的樣子,不禁微微一笑,他有些不忍發(fā)聲打擾她。

  可他都停手了好些會,聶子畫還未回過神來,他便也出了聲:“如何?”

  “嗯?”聶子畫將思緒收了回來,卻還有些迷糊,只怔怔地站著,是沉于琴聲,還是迷于撫琴之人。

  千佶站了起來,啟唇問道:“是不是過于難聽,連你也怔住了?”

  聶子畫這才反應過來,忙道:“你可真真謙虛,論這琴藝,你可跟大姐有得一比?!?p>  “聶家四大才女之首,聶子琴?”

  聽到聶子琴的名字,聶子畫回了個“嗯”字,便低下頭來,垂下了眼簾,眸中透露出一絲哀傷,沉默著不說話。

  到底是親生姐妹,聶家財大勢大,到最后還是將聶子琴嫁到江南之地,當時的聶家可哪像今日這番光景,如今攀上了廣津侯,那可不同了。

  雖說是娃娃親,誰又懂其中的內涵,起初封呤璞人模人樣,聶子琴作為一顆棋子,聶子畫還能接受這個事實,可后來封呤璞本性暴露,叫她又如何接受。

  千佶見聶子畫這個樣子,不禁有些心慌,他知道他們提到了什么人,關于聶家的事,聶永鈺多少也告訴他一些。平時他見到聶子畫都是一副牙尖嘴利、性格開朗的模樣,被聶永鈺寵得無法無天,從未見過今日她這般樣子,唯有的,也只是在第一次見面時,她在亭中小小哭泣的失態(tài)。

  他不知此時該說什么好,望過聶子畫背后,看到了樺木畫架上的風景畫,右下角的提字甚是清秀,不禁移開了話題:“此畫可是畫丫頭作的?素問建安城聶家四大才女聶子畫畫技頗高,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名不虛傳,不愧為才女?!?p>  聶子畫聽慣了別人夸贊她所作的畫,早已習以為常,可唯獨不懂千佶一夸,她竟在心底暗暗地開心。

  她抬起了頭,轉身走到樺木畫架前,用手揣摩著畫上的雙鶴,想到了什么,不禁又出了神,她還未完全出神,頭上傳來了一句帶有磁性的聲音。

  “‘雙鶴青天攬云霽,橋上匹鳥空枝頭’,好字配好畫,果然是別出心裁!”

  千佶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聶子畫背后,同她一同欣賞畫架上的畫。

  聶子畫忍不住抬頭,對上他的雙眼,他的目光有些灼熱,刺中了她的眼,兩人的距離有些近,從遠處看去,如同她依偎在他的懷里,有些曖昧。

  可惜只是那么一會而已,千佶意識到兩人過于親近,便移開步子,向旁邊邁出了一步,面帶微笑地看著聶子畫。

  看得聶子畫微微漲紅了臉,又低下頭來,有些羞澀。朱有玉全過程都在旁觀著,她真替聶子畫著急,之前藏得好好的情緒,怎么每次單獨與千佶相處,就露了出來了呢?而且聶子畫還絲毫有半分察覺。

  千佶見她臉上微紅,忽而覺得有些可愛?!拔以催^一幅斷夢橋佳話,此畫可比畫丫頭這幅略勝一籌?!?p>  朱有玉怕聶子畫藏不好情緒,未等聶子畫開口說話,便站了出來,說道:“我家姑娘自小天賦異稟,畫技高超,還有誰人能高過她?”

  千佶一見是朱有玉的問話,便笑了笑:“我也未知是誰,只是當時見那幅畫時,便未見主人了,那天樂坊又有事,自是不能等主人出現,不得見此人真容。”

  “哦?那也只能說是一紙空談?!敝煊杏裼行┱{侃的意味。

  見朱有玉如此,聶子畫怎么也不能選擇沉默:“你個小蹄子,跟在我身側學了不少成語,如今都會用上了,你怎不知有一句俗語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朱有玉也只是吐了吐舌頭,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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