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浮生,夢未歇——無憂
樹林西南,空地旁,枯葉二三,零星地掛靠在日漸稀禿的大樹上。
風(fēng)、狂風(fēng),自恍惚中驟然突襲,無憑地,仿佛有目的般,又好似隨意地東西晃動,一會兒吹這兒,一會又吹那兒,本就被修千慮折騰得快禿了的幾棵大樹,仿佛厄運(yùn)來臨——白駒溪所在樹林中西南處秋意未抵半濃之時,這三四棵大樹已然有了暮秋初冬之時的姿態(tài)。
被風(fēng)拉扯著,一只枯葉在樹枝尖端頑強(qiáng)地倚靠著,頗有種不愿就此去家飄零的掙扎。
修千慮聽了楊無疆的提議,在心中默默思量著。
假若我買了楊無疆的秘籍,得到那后面的一百二十一式春風(fēng)劍法,那就是他說的一百九十七式完整的春風(fēng)劍術(shù)了。假如除了我和楊無疆之外還有人從洵陽城的天寶閣買到那七十六式劍法的話,村里小試煉,第二名也可能沒有了,假如我買了楊無疆說的那一百二十一式,那至少還有一個第二名?。《宜颜x價四千九百九十九赤銖,是賣的一百二十一式,之前天寶閣七十六式劍法還花了我五千赤銖,這可是我每月月例的四分之一,挺大一部分了,可以買好多本書了,話本里,可以買十本《風(fēng)月雜記》,五卷《舊都軼事》了……
修千慮一直在心中盤算道,買了這個的話就可以得第二名了,可以得到先生的獎勵,去年第一次的時候,先生給了楊無疆一把血玉髓匕首,給了月十五一對玉佩,但是買了的話,就沒有錢買最新的《風(fēng)月雜記》了,怎么辦???
楊無疆見修千慮猶豫不定,拉著他的肩膀,靠近對他說,“考慮得怎么樣了?這樣吧,看在我們一年的同窗之誼,再優(yōu)惠一些,只要四千九百赤銖就把后一百二十一式秘籍給你,怎么樣?”
楊無疆一臉期待地看著修千慮,心跳不住地加速。
風(fēng)也不住地掣著枯葉,將它繃得平滑如初春嫩葉,雖然顏色終究不復(fù)韶華,只余一木枯槁。
“好吧,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你把秘籍賣給我,不能傳給其他人了,我回去之后就把錢交給你。”修千慮又想了想,隨即對楊無疆說道。
楊無疆聽到此言,臉色愈發(fā)紅潤,原本冰冷麻木如寒冰般的死人臉,一下子起來活了過來,僵死的臉蛋一下子活力滿滿。
“回去我就把秘籍給你,記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p> 楊無疆說著,一副社會人的模樣,模樣和氣質(zhì)都莫名地契合這個角色,仿佛已然經(jīng)歷了許多這個年紀(jì)不該承受的東西。
修千慮則是像個被黑社會霸凌的小綿羊一般,有些嬰兒肥的臉蛋,白皙的肌膚,無不向楊無疆這個社會大哥昭示,我非常好欺負(fù),很是的單純,易于欺騙。
浮云緩緩飄過,葉恢復(fù)了它的枯槁,如風(fēng)來之前一般順應(yīng)著自然,風(fēng)來前自然地掛在樹尖垂向大地;風(fēng)去后自然地躺在大地上,仿佛困倦了般陷入沒有醒來的長眠。
最后時光會蝕去一切,留下夢的影像。
或許某年某月某日某處,某人夢見如是幻影,恍然若夢,又倍感真實(shí)。
夜起,披衣,月影寒窗,步于中庭,落木蕭蕭,悄然一葉飄零人前。
感傷之意,懷鄉(xiāng)之情,歲月之嗟。
但一飲清風(fēng)月釀。
醉否?
醉。
醒否?
醒者寧醉。
還寢,猶期佳夢。
只是不見夢中人……
“真奇怪,怎么到現(xiàn)在它們都還沒來呢?”楊無疆疑惑地問道。
修千慮無聊地?fù)炱鹨黄淙~,聽到楊無疆地疑惑,無奈地說“沒辦法,樹林里的動物都是自由的,不要指望它們會守時好吧,上次不也是等了好久,它們才出現(xiàn)的嗎?”
“上次在村口玩游戲的時候,我聽張大,就是那個村尾獵戶的兒子,說,樹林里的動物都喜歡吃星星果,要不下次我們帶一些過來吧。”楊無疆捻著梅花花瓣,對修千慮說道。
“星星果?”,修千慮非常疑惑,停止了像搓動竹蜻蜓那樣搓動撿拾來的枯葉的幼稚行為,說“那是什么?我從未聽說過。”
“星星果,就是一棵長在白駒溪源頭的大樹所結(jié)的果子,長得像星星,有些酸酸的,但是總的來說還是甜的”,楊無疆解釋道,“等會兒我們?nèi)ピ搭^摘一些過來吧。”
說著,楊無疆將手中已然被摧殘得不知什么樣的梅花枝插在老榕樹前,隨即坐了下來,靠在老榕樹的根部,一個絕佳的休息寶座,像是君王般坐在他的華蓋之下。
修千慮見楊無疆坐下,也跟著坐下,靠在旁邊。
靜靜地等候。
等候它們。
樹林中的小動物們。
秋季所在的西南處,落葉堆積了不知幾許,樹在中年頹唐為禿而焦慮,老榕樹巋然不動,垂須萬縷輕若棕色的柳條隨風(fēng)曳動,不時地西風(fēng)咋呼,難見寒鴉驚起,振翅欲飛。
蕭瑟、落寞與孤寂,淺淺的秋色,一筆一劃,勾勒。
所幸景中人有二,非孤單一人之影。
......
忽然,遠(yuǎn)方,落葉鋪就的小徑上,傳來一陣陣鈴鐺清脆透徹的聲響,伴隨著微弱的腳步聲
來了嗎?
楊無疆聽見了那清脆聲響,朝那邊兒看去。
得益于,楊家某一位先祖所獲得的赤羽之血的能力,自那之后楊家世代擁有赤色瞳孔,故而他的視力相比常人是好許多的,是常人視力的兩倍左右。
他看到。
小動物們成群結(jié)隊(duì)地向這邊走來。最前面的,是一只奶白色的小狗模樣的動物,搖頭晃腦地緩緩徐徐地朝空地走來。它脖子上掛著一個小銅鈴鐺,四只小短腿上也都各用紅繩系著一小串玲瓏銀鈴,走一步,清脆的鈴聲便響起了,身上穿著一件特制的繡花大紅襖,配上奶白色的毛發(fā),很難不讓人覺得喜慶與可愛。
它走在最前面,仿佛是個強(qiáng)行充當(dāng)大人的小孩,學(xué)著走像老虎那般威嚴(yán)兇猛的步伐,卻總總帶著股奶味,奶兇的感覺,又仿佛有點(diǎn)憨般,未通世俗。
“是小白嗎?”坐在一旁的修千慮只聽到了聲音,并未看到小白,便朝楊無疆問道。
“是。”楊無疆簡短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