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海面一片風(fēng)平浪靜。幾只海鳥飛快地掠過白鴿號科考船高聳的桅桿，向著蘇門答臘海域方向飛去。
“快看！是海豚！”
穿著藍色工作衫的女生們圍在船尾的甲板上，興奮地靠著護欄，指向后方一上一下追逐著白鴿號的海豚。陽光柔和地照在海豚的皮膚上，讓人真想去摸上一摸。
“蘇珊教授，海洋變異生物學(xué)是您在哥大的老本行吧……”一位面色略有些拘謹?shù)哪贻p教師在船艙二層時不時地向一位年輕漂亮的西方女子湊近乎。
這位名叫蘇珊的金發(fā)女子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她將遠眺的目光收回，有些尷尬地回應(yīng)道：“抱歉，王，你剛說什么？”
“哦，沒什么，我想說蓬萊海域應(yīng)該快到了吧。”年輕教師勉強笑了笑，沮喪的神情一閃而過。
一談到工作，蘇珊立馬像換了個人，臉上洋溢著興奮：“嗯，很快了。馬上就要到國際海洋署的檢查點，該通知大家準(zhǔn)備一下?！?p> 蹬蹬蹬，也顧不上一旁的華國教師，蘇珊興沖沖地來到船板上，拿起喇叭用有些生硬的漢語喊道：
“喂，小姑娘們，小伙子們，集合啦！”
穿著海藍色工作衫的男男女女立馬興奮地呼喊起來，三三兩兩地向著船板集合，自覺地分成了左右兩隊。
一隊是黃色皮膚，說著漢語的華夏海洋大學(xué)學(xué)生，一隊則主要是白人為主，混雜著黑色、棕色皮膚的哥大學(xué)生。
這次科考活動是由蘇珊教授牽頭，哥倫比亞大學(xué)和海洋大學(xué)聯(lián)合行動，對“蓬萊”變異海域進行勘探。
白鴿號科考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前面是一艘懸掛著國際海洋署旗幟的船舶，幾艘摩托艇開了過來，大喇叭用中英文喊著停船檢查。
“集合了，集合了！大家都互相看看來了沒！”那個搭訕未果的年輕教師也走了下來，朝著華國學(xué)生大聲喊道。
“咦，廖杰呢？誰看見廖杰了？”
“剛好像在資料室發(fā)呆呢?！?p> 年輕教師數(shù)了數(shù)人，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悅，趕忙小跑進了船艙。
資料室內(nèi)略有些混亂，桌上是一本攤開了的航海日志，一個面相普通的男生正呆呆地望著墻上的日程表。
年輕教師看到廖杰一副魂飛天外的樣子，立馬氣不打一處來：
“廖杰，怎么回事！剛剛的通知沒聽到嗎？這次難得和國外名校聯(lián)合行動，不知道為學(xué)校爭點氣嗎？”
廖杰聽到年輕老師的話，眼睛里才重新有了光彩，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對，對，聯(lián)合行動，我還在白鴿號上?！?p> “快集合吧！”看到學(xué)生這幅樣子，本想再訓(xùn)斥幾句的年輕老師皺了皺眉，語氣卻軟了下來。
“我想家了，能回去嗎？”廖杰忽地抬起頭，一臉復(fù)雜和期盼。
“廖杰！”年輕教師剛剛壓下去的火氣立馬騰騰地上來了，“你開什么國際玩笑！都到這個時候了你說回去？要回你自己游回去吧！”
廖杰聽了這話也不生氣，低下頭喃喃道：“也是，到時候誰也躲不過，回去又能如何呢？”
他掏出兜里的廉價手機，猶豫了一下有些生疏地發(fā)了條短信出去。
“我們走吧?！闭f完這話，廖杰拍了拍衣服，理了理垂在胸口的工作牌，昂首跨出了狹窄的舺板門。
“你——”年輕教師正說到氣頭上，卻忽然覺得之前愣愣呆呆的廖杰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股莫名的氣勢壓得自己一凜，愣了愣神趕忙跟了上去。
船板上眾人已經(jīng)在排隊接受身份核查，隊尾處一個胖子正在左顧右盼，看到廖杰走來，立馬眼睛一亮，高高地揚起了手。
“胖浩——”看到拼命搖手的孫浩，廖杰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又見面了啊，老伙計。”
胖子孫浩有些疑惑地摸了摸鼻頭，又一臉惡寒：“怎么感覺你眼神怪怪地，不是被拒絕后心灰意冷想搞基吧？”
“被拒絕？”廖杰排到了隊尾，聽到孫浩的話一個愣神。
“諾，你看，那不是你的暗戀女神寧筱筱嗎?！睂O浩怪笑一聲，眼神往一旁的外國學(xué)生身上瞥。
哥大的學(xué)生只有寥寥幾個，隱隱以一位站在中間的金發(fā)俊朗青年為主。幾個海洋大學(xué)的女生嬌笑著圍在哥大學(xué)生周圍，時不時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眼睛卻都悄悄向著那位金發(fā)青年瞅。
寧筱筱就是其中之一，饒是海上風(fēng)大，她藍色工作服下還是露出一截穿著絲襪的纖細小腿。
廖杰的目光卻沒有在寧筱筱身上多停留片刻，臉上也絲毫未出現(xiàn)沮喪、痛苦之類的神情。
他寧靜地掃視著眾人，直到目光落到那位似乎天生就具備領(lǐng)袖氣質(zhì)的金發(fā)青年時才停頓了一下，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黃金泰坦王，弗蘭克?！绷谓茑?。
“啥？”孫浩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你啥時候開始給別人取外號了？”
“算了，兄弟，咱們爭不過人家。”他嘆了口氣，拍了拍廖杰肩膀，似乎很是感同身受地開導(dǎo)道，“聽說那小子還是個歐洲貴族出生哩，嘖嘖——”
“是啊，有些人天生就是幸運?！绷谓苷J真地點點頭，“所以作為補償，或許老天爺會大發(fā)慈悲給我們這些人重來一次的機會呢？”
“啥？我說廖杰，你今天說話咋怪怪的，不是真的受打擊太大了吧？”孫浩語氣變得有些憂慮起來。
“武器？不不，先生們，這是合法的，所有手續(xù)和證件都是合法的。我們是科考隊，不是那些卑鄙的捕鯨船，我們只是針對變異生物做一些必要的防范措施。”這邊還在竊竊私語，隊首的蘇珊教授卻忽然激動地和海洋署的人大聲爭吵起來。
“血腥女皇。”看著隊伍前面據(jù)理力爭的蘇珊教授，廖杰的瞳孔忽地縮了縮，有些敬畏地小聲自語。
“這又是什么梗？”孫浩奇怪地撓撓頭，“你最近小說看多了吧？”
“沒什么，看，快檢查到我們了。”廖杰笑了笑，卻不準(zhǔn)備解釋什么。
檢查風(fēng)波很快結(jié)束，白鴿號繼續(xù)向前駛?cè)ァ?p> 海面變得更加空曠，遠處高聳的那座海上采油平臺也變得模糊了，巨大的寧靜籠罩著整片海域。漸漸地，前方的海域變得霧蒙蒙的。
“彩虹海到了！彩虹海到了！”忽然有人興奮地高喊，一些頭一次出海的菜鳥們立馬兩眼放光地圍到了護欄跟前，一臉期待地瞪著前方的白霧看。
仿佛在一夜之間，太平洋上出現(xiàn)了這些絲帶般的神秘海域，被人們稱作彩虹海。
一些生物在這里迅速發(fā)生了變異，各種奇怪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讓彩虹海成為當(dāng)今學(xué)界的研究熱點。
廖杰緊緊抓住護欄的手已經(jīng)攥地有些發(fā)白了，腦海里光怪陸離的一幕幕不斷閃現(xiàn)。人們根本無法想象這片海域?qū)o自己帶來多么恐怖的遭遇，就像自己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讓自己從未來回到現(xiàn)在。
科考船的桅桿慢慢消失在白霧里，白霧中可見度倒是挺高，給人一種夢幻的感覺。
“好漂亮啊——”一些女生情不自禁地喃喃。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周圍的海水已經(jīng)變成了彩虹的顏色，像是一片流動的七色寶石。
“快快，取樣記錄！”一些人手忙腳亂地將取樣器放了下去。
“咦，海水沒變色?。俊币粋€略有點嬰兒肥的短發(fā)女生偷偷用手指蘸了點海水舉到眼前，有些失望道。
“師妹是第一次出海吧。”冷不丁地，一個略有些猥瑣的聲音在身后響了起來，嚇得短發(fā)女生一個哆嗦。
“啊，是，是，我不知道——”短發(fā)女生緊張地有些語無倫次，直接接觸樣本可是違規(guī)行為。
“不用緊張?！睂O浩努力裝出一副忠厚長者的形象。
“師妹你知道赤潮吧，彩虹海的成因其實也類似，是一種變異藻類引起的。準(zhǔn)確地說，是變異藻類繁殖時分泌的體液引起的奇特折射效應(yīng)。”
“胖浩，跟我來?！边@邊孫浩還在調(diào)侃臉色有些發(fā)白的短發(fā)師妹，廖杰忽然一臉嚴肅地走了過來。
“這是我哥們廖杰，還是單身，很多女生追哦?！睂O浩拍了拍廖杰肩膀，對著短發(fā)師妹介紹道，“喂，廖杰，你別拽我啊——喂，喂，注意形象！”
“到底什么事?。俊睂O浩被廖杰連拉帶扯地拽到了船艙里。
“相信我嗎？”廖杰一臉嚴肅地問道。
“有啥話快說，別給我整這個，肉麻。”孫浩翻了翻白眼，有些不耐煩。
對這家伙的秉性倒是了解，廖杰點了點頭，說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可能對，也可能不對。不管怎樣，我想讓你陪我在這等一會兒。”
“不是吧？難道是死神來了？啊啊啊，好害怕！”孫浩夸張地叫了起來，眼睛里卻閃過一絲無奈，“算了，算了，看在你被拒絕的份上——不過你抱著柱子干嘛，至于嗎？”
“咦，前面那是什么？龍吸水？”外面船板上，眼尖的幾個學(xué)生忽然指著前方的海面叫了起來。
“快！快！右滿舵！”指揮室里卻已經(jīng)手忙腳亂了。
整個海域的水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樣，一個越來越大的旋渦蔓延到了白鴿號旁。小小的科考船像是掉進了條彩虹隧道里，很快沒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