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季導(dǎo)的臉色越來越差，薛建的助理不敢在房間里打電話，跑進跑出的傳話，無非是正在趕回來，就快到了之類沒什么意義的托辭。突然季導(dǎo)有個電話進來，牧之瞟到他面沉如水的看了看手機，看它響了會兒，然后掐掉，抬起頭來宣布：“散了吧，今天早點休息?！彼穆曇粽Z氣還是以往的樣子，聽不出什么喜怒。
眾人一時之間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走，只在原地面面相覷。他也不管大家，大步就離開了，反正還有助理收拾東西。
牧之慌張的看了看莫宴，莫宴眼底深沉，面孔板的有些僵硬了，望著虛無的不知道哪一個點，恰巧仿佛想到了什么，冷冷的笑了一下，然后她抬起眼，目光重新聚焦，看到了焦急茫然的趙牧之求救般的望著她。
“沒事兒，”她的聲音還是冷冷的，于是咳了下緩和一下，“你的嗓子還好么？叫醫(yī)生再看看，這兩天注意保養(yǎng)，早點休息早點回去吧。”
然后她擺了擺手，率先走了出去，陳承衍對著大家示意了下也跟隨而去。
目送著他們離開，嘁嘁喳喳的討論聲一下子就浮動了起來，還沒等牧之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喧嘩成一片。
“散了，散了啊。該收拾的收拾，其他人趕緊散了?！奔靖睂?dǎo)站在門口吆喝，每個人都看出他心情十分的不美好，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霉頭，三兩個的迅速的走了。
牧之多留了會兒，又給跟組的醫(yī)生看了看她的嗓子，并聽人家叮囑近期的注意事項。她的嗓子火燒火燎的，照了鏡子也看不出什么，但從心里卻感覺已經(jīng)脹了老大。
都料理停當，出門看到盯著收尾的季副導(dǎo)，他的面孔繃的死緊，所有的不爽都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招搖給來往的人看。
牧之想了想還是湊上去安慰他：“對不起啊，都怪我拖了這么久?！?p> “你少來這充好人，”季副導(dǎo)非常冷淡的回應(yīng)她，“我告訴你，別什么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掰扯，該是誰的是誰的，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人家錯了人家可以輕輕松松扛下來，換你？你扛得住么？”
季副導(dǎo)不是沒跟她嚷嚷過，吵架過，甚至還威脅過，不過牧之知道那些都是色厲內(nèi)荏的表象，這是第一次聽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像是有著無數(shù)的厭棄，聽著怪叫人委屈的。而他也并沒有像以前一樣，每次說了重話總會說點什么緩和下，只冷冷的叫她早點回去，就不再理她了。
牧之拿了東西下樓，每一步都覺得很難受。她知道季副導(dǎo)也是為她好，但就是覺得難受。
下了樓才記得摸出手機，今天這一天又忙碌又亂，根本就不記得還有手機這回事。一拿出來才嚇了一跳，手機里許多的新提醒，跟要爆炸了一樣。翻了翻基本上來自同一個人——唐嘉嘉。她立刻回了過去，心里十分驚慌。不過還好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那邊嘟嘟囔囔的抱怨：“你怎么才接電話啊?！?p> “對不起啊，今天超忙，現(xiàn)在才有時間看到手機。怎么了？”牧之道歉。
“趙牧之，你的聲音怎么了？”唐嘉嘉被她沙啞的聲音驚了一跳。
“今天拍的戲用嗓子太多了，沒什么事兒，醫(yī)生看過了，很快就好。你怎么了，不是今天加班么？”
“唉，”她嘆了口氣，“你回宿舍等我吧，回了宿舍再跟你說。你這嗓子又不能說什么話，再看不到你人更難受了。”
聽起來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牧之放下心，不緊不慢的往回趕。心情不好的時候，把自己放在路上，放在很多陌生人中間其實能起到很好的舒緩作用，牧之沒坐劇組的車，說自己想走走。就這樣走在盛夏的天氣里，在斑駁的樹影和跳躍著閃耀的陽光里，在很多面孔和特征都模糊的人群中，她一點點安穩(wěn)了下來——這才是她生活的世界，平凡而又有明確的目的地。
回到宿舍唐嘉嘉還沒來，許清又去教學(xué)樓了，牧之把自己攤在桌子上，手指摸摸存在感十分突兀的喉嚨，長嘆了一口氣。
自從接了這個實習(xí)后，每一天都被各種事充盈，終于停下來才感覺到有一點疲憊。疲憊這種感覺，當你察覺不到它的時候，它就裝模作樣宛如不存在。而你一時不察給它那么一丁點兒可趁之機，它就會迅速躥滿全身，將你拿下。
當唐嘉嘉來到，推開門，她看到的就是一個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的趙牧之。唐嘉嘉本想推醒她好上床睡，可是看著她側(cè)過來睡的香甜的臉，又覺得十分的不忍心。
唐嘉嘉來的時候宿舍沒有開空調(diào)，牧之枕著手臂，臉上紅撲撲的，已經(jīng)掛上了汗水，鬢角的碎發(fā)糊在臉上，看著十分不舒服。于是趕緊打開空調(diào)，幫她擦了擦汗，又蓋上件衣服。
終于換過好幾次姿勢，壓的手臂已經(jīng)麻木的快沒有知覺了，牧之才在一陣香氣中醒了過來。
疼，全身都疼，手臂和喉嚨尤其疼，疼的她都不敢想這疼痛會有消失的一天，這種時候的她尤其愛賣萌，就看她哼哼唧唧十分委屈的看向香氣來源——唐嘉嘉挑了一筷子面，吸吸溜溜還不忘抬著眼睛看她。
“醒啦，”許清招呼她，“嘉嘉給你帶了大食堂的面?！?p> “嗯，你吃了么？”牧之一開口自己都驚到了，嗓子完全啞了。
許清也很詫異：“我在食堂吃了，你的嗓子……你……今天這么累么？”
牧之點點頭，唐嘉嘉把面扔到她桌子上：“少說話，快吃飯吧。”
她當時怎么跟顏老師介紹大食堂的面來著？九曲十八彎，根根都是神通！
可能是因為剛醒的緣故，總會想到這些不相干的。
吃著面，她不忘問唐嘉嘉：“你今天怎么了？給我打著么多電話！”
“也不用你插話，”唐嘉嘉十分豪爽的劃下道道，“我說著你聽著就行，可氣死我了！”
到牧之把這碗面吃完，擦擦嘴，扔了食盒和筷子，唐嘉嘉仍然在慷慨激昂的數(shù)落她的工作?？偨Y(jié)來說無非就是，在她工作的這家公司，有著比較嚴格的流程和考核制度。當然做業(yè)務(wù)更希望制度不要那么的死板，可以適當靈活變通些。所以在實際流程中有著許多的潛規(guī)則——你不按流程來，不出問題，我裝看不見，出了問題你自己扛不要找我。當其中某一項事務(wù)推進的時候，唐嘉嘉就提醒過帶她的老員工，這么做不合規(guī)，而且風險極大，但人家沒有理她。倒霉催的這一次被抽查了出來，在今天的多部門會議上，被抬到臺面上來批評。猝不及防的，她一直認為很好，很看重她的總監(jiān)二話不說把責任全丟在她身上——對不起，我們的實習(xí)生還是新人，一定加強培訓(xùn)。
她在會上聽著各部門的冷言冷語，領(lǐng)著并不屬于自己的錯誤，氣憤于總監(jiān)不問青紅皂白一味護正式員工，整個人幾乎就要炸了。散了會她也沒跟誰打招呼，轉(zhuǎn)頭就走了，總監(jiān)叫她都沒理會。
牧之給了她一個同仇敵愾的眼神：“他們太過分了，不過你這樣就走會不會不好？”
“哼！老子還找不著工作了不成？受不了這個委屈！”唐嘉嘉忿忿。
“其實，”許清加入對話，“這個事兒說小不小，公司流程形同虛設(shè)是件大事。說大也不算大，都是你們內(nèi)部的事情，沒有實質(zhì)性損失。讓實習(xí)生出來背鍋，就是利益最大化損失最小化的方案。你的總監(jiān)未必是想保護別人冤枉你，只是在保護他的部門。如果你不賭氣離開，我想他是會彌補你的，說不定轉(zhuǎn)正更容易，拿到的評價也更好?！?p> “許清……你怎么能這樣想……”
她們倆你一句我一句說的幾乎有點火氣了，趙牧之趕緊研究著打圓場，于是給她們講了片場的意外——到薛老師的戲的時候找不到他，季導(dǎo)都氣壞了！
“薛老師……今天有戲？”唐嘉嘉震驚，“他……他今天跟我在一起啊，我還以為今天沒有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