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球,國際慣例是去吃宵夜,這家店稱得上是我們的食堂。
“咦,阿博又跟女朋友去玩了?!钡壬喜说目臻e時間,大家都安靜地低頭刷著手機。陳子睿突然冒出這一句,一時間氣氛有點凝重,大家都在等一個接話的人。
雖然他們在我面前都不忌諱聊鄭文博,但主動提起來的次數(shù)不多,一般都是我先開的頭。陳子睿不一樣,他跟鄭文博是小學(xué)同學(xué),以前實打?qū)嵉暮眯值?,雖然后來疏遠(yuǎn)了,但鄭文博還一直將他視為很重要的朋友。
“對啊,他女朋友身材好好?!蔽荫R上接上話,快速翻到他說的那一條朋友圈,手忙腳亂地點了個贊。我知道,我有責(zé)任去打破這種尷尬。
“哪夠你好呢然姐!”Louis陰陽怪氣地說,眼睛同時瞄了我一下,氣氛一下子得到了緩和。
“你省省吧,我是真心的!”我斬釘截鐵地說,雖然語調(diào)閃過一絲顫抖,但很快就被我掩蓋了過去。
“我贊成Louis!”趙文洛邊仰起頭,伸了個懶腰,邊朝著天花板喊。
“唉,當(dāng)年可真是模范啊……”陳子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我知道,他在說我跟鄭文博的戀情。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像是要把桌子上的什么東西盯出一個洞。
“真的……”一直很安靜的咩咩突然發(fā)聲,“就是模范……”他喝了一口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手里還端著玻璃杯,懸在半空中,“公認(rèn)的模范啊,我們多羨慕。”話畢,玻璃杯終于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桌面上。
“好了好了!”這一段感概來得莫名其妙,把我這個當(dāng)事人也搞懵了,“我謝謝你們的支持哈!”我往中間舉起杯子,眼睛繞著桌子掃了一圈,看似直面了大家的凝視,其實是躲開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開開心心!”隨著杯子碰撞的聲音,趙文洛意味深長地說。
剛剛下了楷哥的車,就收到了馬碩成發(fā)來的表情包,是一只探頭探腦的小貓咪。我隨手將剛剛宵夜拍的照片發(fā)給了他。
“哦?和誰?”
“一群男的?!蔽彝耆珱]有隱瞞。
“哦,一群男人,厲害,不打擾你?!彼B珠炮彈地發(fā)了四條消息。
“都是好朋友而已,之前跟你提到過的?!蔽伊系剿羞@樣的反應(yīng),平靜地解釋。
“現(xiàn)在好朋友,以后男朋友,棒!”他還是這股酸酸的語氣。
“不可能,你別想了?!蔽矣悬c郁悶,懶得繼續(xù)跟他解釋,也沒有這個義務(wù)。
“現(xiàn)在才回家嗎?”
“到家一會兒了,剛洗完澡。”我披著毛巾從浴室里出來,身上還滴著水??吹剿麊栁一丶視r間,還以為是關(guān)心我的安全,不自覺地?fù)P起了嘴角。
“這么晚,夜生活真豐富啊,我這么乖的學(xué)生可從來沒試過?!蔽铱戳丝磿r間,原來已經(jīng)是凌晨十二點多。
這個人沒完沒了了是吧?他又不是我男朋友,也不喜歡我,跟我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有什么資格對我指手畫腳的?平時要不然就是不回消息,現(xiàn)在回了又陰陽怪氣的,他腦子有事嗎?
我一氣之下沒有回復(fù),對著手機吐了吐舌頭便扔到了一邊。我又連忙跑回到浴室,擦干凈身上的水,穿好睡衣,把頭發(fā)吹得半干,再慢悠悠地涂上護膚品。做完這一系列的指定動作,我才驚覺已經(jīng)累得不行,整個人軟趴趴地癱在了床上。
“嗚——嗚——嗚——”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我被嚇得立刻從床上蹦了起來,下意識地躲開了;當(dāng)鈴聲開始重復(fù)第二遍的時候,我才回過神來,馬上將充電線拔掉扔開,右手死命地按著音量下鍵,左手狠狠地去戳屏幕里“掛斷”的紅色圖標(biāo)。房間終于恢復(fù)了深夜該有的平靜。
這鈴聲來得太突然,聲音雖不大,但也足夠怵人了,慌忙之中我都還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我用力地深呼吸了兩回,才漸漸恢復(fù)了理智,胸腔里的心有余悸瞬間轉(zhuǎn)化成了熊熊怒火,一股怨氣從胸口直沖向腦袋,馬上就要從鼻腔和耳朵里噴發(fā)出來。
哪個廣告推銷會三更半夜給人打電話??!
我怒氣沖沖地點開了未接來電,意料不到的三個字赫赫地顯示在了屏幕上。這時就像有一盆冰冷的清水,把我從頭到腳地淋了個遍,怒火幾乎沒有停留,瞬間就被無奈取代了,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馬碩成”。
“你是不是傻的?”我在微信上給他發(fā)消息,上面還停留著他對我的“嘲諷”。
“聊天???”這個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厚臉皮,大半夜的把人吵醒,對于他來說好像一點都不要緊。
“等等,我要找耳機?!蔽页鲇诒灸艿啬J(rèn)了這個提議,竟真的翻下床,開始翻箱倒柜地找耳機。
唯一陪我凌晨聊過天的也就只有鄭文博一個人。我的腸胃一直不太好,時不時就會半夜胃疼得冒冷汗甚至嘔吐,以前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有什么事記得要喊我起來,多晚都得喊。”
“喂——”我靠著床頭筆直地坐著,房間的燈通明,壓低了聲音說,心里既緊張又有點期待。
“嗯,聽到了?!倍鷻C里傳來馬碩成久違的聲音。
他的嗓音偏低但不沙啞,面對面說話的時候很普通,經(jīng)過電波之后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焦糖,起音和尾音之間的音域像是底下的牛奶布丁,不太厚重,聽著平淡卻又很舒服,有種娓娓道來的甜膩,又像是哄小朋友般的溫柔。
“你——你是不是傻——”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重復(fù)剛剛的話。
上一次跟他認(rèn)真地聊天可能已經(jīng)是大半年前,再加上凌晨獨有的氛圍,我的心跳一直沒有辦法緩和下來:“大半夜的,差點把我嚇?biāo)??!?p> “哈咯哈咯哈咯——,這才好玩?!彼匾獾乜酥撇艣]讓自己放聲大笑,合著是存心嚇唬我的。
“好玩你個頭噢!”我狠狠地說。
“你就是很好玩啊?!闭f罷還“嗯嗯”了幾聲,我都能想象出他在我面前得意洋洋的樣子。
“對嘛,你就當(dāng)我是玩具?!蔽颐摽诙??!熬摺弊值挠嘁暨€在我的喉嚨里,我就察覺到不妙,這語氣怎么這么像一個被拋棄的怨婦呢,我們倆之間可什么都還沒發(fā)生呢!
“哇,你這個玩具——”他慢悠悠地說。
“不是不是,表達錯誤,玩物?不不不。這可更糟了!”我著急得語無倫次,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
“玩物都出來了,我可沒這個福分啊——”他的聲音平穩(wěn)中帶點挑逗,像在看什么花邊新聞。
“玩伴,一起玩耍的同伴?!蔽曳艞壛私忉?,隨便說了什么搪塞過去。突然我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問:“你這么晚了還跟我聊天,女朋友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