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家丁拿來弓箭,李廣抻了抻弓弦,接著道:“陛下這才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老夫料定,衛(wèi)將軍此去必獲全勝。不過這一切僅作猜測,是否會出意外便是另一回事了,而且那是朝廷的事情,我們還是打獵去吧!”
兩人正要出門,只見守門的家丁急忙地跑進來稟告,說門外來了兩個人,正打聽李大人的住處。
什么人會找到這里來呢?
有急事?
估計是長安來人,去李府問過去向的。
灌強立即警覺道:“這個……來者不知是何目的,叔父不妨?xí)呵乙槐埽≈肚叭?yīng)付?!?p> 李廣擺了擺手:“人家聲言要找老夫,老夫怎么能不見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還是出去見見吧!在你的莊園里,見見總不會出什么意外?!?p> “那倒也是?!?p> 他走過莊園的蕭墻,再抬頭探看,就見家丁引著兩人進來了。
這不是未央宮的黃門么?
后面跟著未央宮的禁衛(wèi)。
李廣趕忙上前作揖道:“咦,公公為何來了?好久不見吶!”
“恭喜衛(wèi)尉大人!”
畢竟當過幾年未央宮衛(wèi)尉,說不認識幾個黃門不大可能,特別是這種被皇帝重用的。
在未央宮的日子里,李廣與黃門們相處甚好,他們一直都稱李廣為李衛(wèi)尉或李將軍。
一干人來到內(nèi)庭,黃門便宣達了陛下的旨意。
灌強聽明白了,陛下要起用李廣,但是只給了個右北平太守的官職。
大半輩子操勞,再次啟用竟還是做著守邊的活,為何不能同衛(wèi)青一樣去打仗呢?
他憤憤不平,正要說話,卻被李廣用眼神制止了。
喝過鄉(xiāng)間甘甜的茶水,黃門告訴李廣,韓安國在疆場病逝,臨終時留下奏疏,推舉他擔任右北平太守。
李廣一時傷感,禁不住唏噓不已,韓安國與他相交沒有幾年,但一見如故,臨死之前竟也不忘為他奔勞。
看著日近中天,黃門起身告辭道:“邊關(guān)事急,請衛(wèi)尉大人稍微收拾一下就回京吧!”
“還收拾什么?這兩年老夫閑得骨頭架子都要散了,老夫這就隨公公回京!”
灌強急道:“右北平路途遙遠,事情也不在這一兩天,叔父不妨與公公暫住一天,明日回京不遲?!?p> “韓將軍對老夫有舉薦之恩,如今他為國殉職,陛下要老夫主持他的葬禮,這是一刻也不能耽擱的。賢侄,你還是速備馬來吧!”
灌強見留不住李廣,于是請求道:“叔父此去邊城,當是建功立業(yè)之時。小侄不才,愿隨叔父上陣殺敵!”
“那這莊園……”
“交給管家看守就是,叔父在這住了兩年,家丁們武藝見長,護院看家足矣。
叔父既然去意已決,就請先行,小侄稍事安排,隨后就來!”
言畢,灌強親自到馬廄去牽來了李廣的戰(zhàn)馬。
與李廣一起出生入死的戰(zhàn)馬似乎有預(yù)感,灌強剛剛解開韁繩,它就直向前院跑去,瞧見李廣,它就“啾啾”叫個不停。
李廣的手輕輕地從濃密的馬鬃中滑過,深情道:“呵呵!你也閑慌了吧?”
他翻身上馬,一干人飛馬向長安方向奔去。
灌強站在莊頭,望著滾滾而去的煙塵,遠遠地聽到李廣的聲音:“賢侄!記得差人送你叔母回來,還有,老夫在邊關(guān)等你……”
三天后,長安城上林苑中。
傍晚,天色昏沉。
李敢剛把衣服洗完,正準備掛在籬笆外的樹枝上晾一晾,卻見不遠處哨亭邊的昏黃燈火下一個黑影掠過。
他三下五除二地把衣裳盡數(shù)鋪開掛好,然后跳下樹,瞇著眼睛觀望。
可那黑影轉(zhuǎn)瞬即逝,李敢一時之間竟是觀察不清了。
黑影在月光下略微浮動著的身形勉強可見,片刻后竟是往李敢這邊靠近了。
等黑影近了,李敢這才發(fā)現(xiàn)來人是劉都尉劉濤子。
他在籬笆邊碰見李敢也是一奇,爾后笑呵呵地道:“咱們進去說話?!?p> 籬笆圍著四個茅草屋,一個主屋作臥房,供八個子弟兵地鋪而睡,一個側(cè)房堆柴草及雜物,另兩個一為客房一為后廚。
漢時沒有什么夜間活動,這時候大家都睡下了,李敢本也酣睡著的,可睡了沒多久才想起衣服未洗,這才去把衣服洗掉了。
兩人去的是客房。
李敢點亮豬油燈,一絲絲腥味漸漸散發(fā)開來。
點燈后兀一坐下,劉濤子那黃褐色的長須便在燈火映照下微微抖動,“本就是想叫醒你找你說幾句來著,未曾想你正好醒著。”
現(xiàn)在找我說話?
李敢可不覺得是因為自己人格魅力太大。
“可是有什么事?”
劉濤子微笑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給你兩天假來著?!?p> 兩天假?
打從來建章營騎起,李敢就沒聽說過還有休假這么一回事,這肯定是例外的。
“劉都尉為何要給小子假?”
劉濤子輕攏胡須,“你父親,也就是李廣將軍,他要去右北平做太守去了,過兩天就啟程。
我以前是李廣將軍手下的兵,自當應(yīng)該對你有些關(guān)照,這不是顧念他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來么?
老將軍年紀也大了,你若是能送送他,多少是件令人暖心的事。”
李敢嘆氣道:“你本不必破例的。”
“這又不是什么大事,破就破了唄?!?p> 到底是父親手下待過的兵,不大講死規(guī)矩,與李敢他那干爹程不識是兩個作風(fēng),也難怪人人拿他們倆并列說事了。
挪了挪屁股,李敢追問道:“陛下又出兵了?”
“你姐夫衛(wèi)青作帥,總轄戰(zhàn)事?!?p> “邊關(guān)又出事了?”
“漁陽被匈奴所破,韓安國惱恨下病逝了,留下一地狼藉。”
李敢想起些什么,問了出來,“你那計可獻了?”
“獻了。”
“小子看你這次可要立獻計之功??!”
劉濤子一驚,“小鬼頭,你怎知陛下采了我的計?還有,怎的確定此計必成?”
李敢耘釀了片刻,裝作世外高人的樣子,“小子曾經(jīng)同師兄東方朔學(xué)了幾年占卜及卜筮之術(shù)來著,張良張公典藏也曾窺視過,些許天機還是猜得的。
這些個變化之道少有不靈驗之處,索性只是問個吉兇,上天感念虔誠,總會給些面子?!?p> 劉濤子不去看他,嘀嘀咕咕的道:“樣子總似個滑頭,單聽話語像有道理,也不知靈驗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