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最終是寫了一冊諫言托大哥李當戶轉交給劉徹。
劉徹收到后先是驚訝,而后才打開一看,不過他卻是越看眉毛皺地越緊。
看完以后,他當即讓包桑去將李敢喚來宣室殿,他要當面問問李敢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又是否會有兩全之策。
李敢這時就在家里等著,待包桑喚他面見皇帝,這才展眉嬉笑,跟著包桑入宮。
包桑也好奇著呢,他想不通皇帝為什么要單獨召見他,而這個“神童”又有什么本事讓皇帝再次關注了起來。
這些他也不好問,反正待會可能就知曉了,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啟稟陛下,李廣之子李敢?guī)У剑 ?p> “宣!”
得見天顏,李敢低頭叩拜。
劉徹走下階,面對李敢,平靜道:“你反對和親?”
李敢仰視劉徹,反問道:“陛下可還記得白登之恥,又是否對殺人擄掠的匈奴人恨之入骨?”
劉徹焉能不恨,可此時百越未盡數(shù)平定,南方不穩(wěn),還不能翻臉。
他嘆氣一聲,“你先起來說話。”
李敢聞言起身。
“陛下,我一稚子也知被動挨打的道理,陛下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xié)?明明恨之欲滅卻又假言結親,這難道不是自找沒趣么?”
劉徹本不想解釋太多,可李敢的追問讓他心緒煩躁,隨口道:“內(nèi)患未平,何足外伐?”
“陛下憂心百越?”
劉徹微微點頭。
“閩越已平……”
“閩越此時雖平,可其仍有后患,加之南越及諸夷外服內(nèi)異,恐會生變,等到外患內(nèi)憂一并發(fā)作,國危矣……”
劉徹不知道為什么會對一個小孩子說這么多,可他偏偏又說出了口。
“陛下,既然和親是必然,那么草民還有一計,可保和親之影響化為最??!”
劉徹疑惑道:“怎么說?”
“陛下可曾遣人去諸侯國尋一待嫁公主?”
“有?!?p> “可以將其遣回來了,不必去麻煩諸侯,召致流言飛起萬民心異?!?p> “遣回來?”
“陛下,和親終究不是那么光榮的事,也不會有公主會心甘情愿受這個苦,更有甚者會以死相謝,諸侯離心不說,這讓萬民怎么想?送女人給匈奴,不等同于自輕自賤么?長此以往,卑根深重,國將不國!”
對,李敢說地有些道理,劉徹也承認,但此刻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那你說說,朕不召公主和親,又該如何打發(fā)那些匈奴使臣?”
李敢抿嘴道:“從詔獄中選一罪臣之女,令其偽成公主,偷梁換柱,此可保諸侯歸心,又不使真公主為國犧牲自己,萬民不知辛酸,自不會有流言襲心。”
劉徹在階前左右踱步,心中反復思量,打鼓,以至于下不了主意。
“怎么確保不露餡?”
“所以要選之!”
劉徹點頭,心一沉,當即對包桑道:“你讓宗正表選諸侯之公主,實則不挑一人,另外,去詔獄選一適齡女子,偽成和親公主,務必要像。”
“喏!”
“陛下,可否讓草民來選?”
劉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
等出了殿門,包桑領著李敢坐上馬車,便往京城的詔獄奔去。
至于讓宗正假選公主之事,他差身邊聽話的黃門去辦了,也不必上心。
在馬車上,包桑盯著李敢端倪了許久,直到看地李敢快發(fā)毛了,他才開口道:“小娃娃,你可真是不走尋常路啊?!?p> “不上臺面的濁計而已?!?p> 包桑笑呵呵地道:“濁計能入陛下的眼,說明獻計的人有本事,或者說……份量重!”
“反正你怎么夸我我也不會吃這套?!?p> 包桑:“……”
“我三姐與衛(wèi)青成親那天,包大人一定要賞臉去喝一壺。”
包桑努努嘴,“這個得看我有沒有空,若是太忙了便去不了了,不過人如果去不了,禮肯定是不會少的。”
“禮到了就行?!?p> 包桑氣樂了,“你小小年紀,這么市儈作什么?該你們家的又少不了。”
李敢側著頭認真道:“可不該我們家的,我想要了怎么辦?”
“不該的你拿不走?!?p> “哦?是么?可我偏想試一試!”
從李敢的眼中,包??吹搅肆钊俗矫煌傅匿J光,這本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四五歲的小孩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道:“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禝,不犯規(guī)矩刑法,隨你怎么試?!?p> 詔獄離未央宮并不遠,大約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了詔獄門口,而詔獄門口的狴犴石像更是讓李敢震撼當場。
詔獄,與地方牢獄不同,主要關押的是有些身份的官員及其族系。
由于身份特別,所以詔獄里的犯人待遇也要好上不少,但因為都同屬于牢獄,所以整體盡皆肅穆威嚴。
待包桑出示了詔令,李敢隨同其走進狹長幽深的過道。
包桑一邊走一邊與那獄令說話,把皇帝的意思盡數(shù)傳達,獄令沉吟片刻,直接同意了。
在這段過道的中間位置,包桑停住腳步,朝兩側牢房喊道:“陛下隆恩,今兒個剛下令,說詔獄里的年輕女囚都可以應選,挑出一個去匈奴和親,可免任何刑責。
到了匈奴的地界,雖然人生地不熟,但好歹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在這兒等死,想去的就向前走一步,我挑一個帶走!”
在詔獄里的,基本上都屬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類型,而那些女犯,她們大多是被株連的,自然不肯白白去死或者囚禁一輩子,甚至于充當官妓,去匈奴和親總比在這里強,所以有大半年輕一點的女囚都站了出來。
包桑向前一步,繞兩側獄門走著,一邊走一邊挑選著。
“你,太瘦了,估計半路上就沒命了?!?p> “你也是。”
“你年紀這么大還想去和親?”
“你太胖了!”
“……”
繞了一圈下來,雖說有滿意的幾個,但拿不定主意,于是包桑指出六個自己初步挑選的女人,讓獄令把她們放了出來。
隨后包桑朝李敢問道:“小不點,你覺得那個更合適。”
李敢掃視片刻,發(fā)現(xiàn)左側第二個將恬靜溫婉艷若桃李完美結合的女子眼中有一抺狠色一閃而過,幾乎做到了不可察覺。
李敢笑了笑,指著她道:“姐姐,你叫什么?”
那女子嫣然一笑,燦如星火,“小女子名為鄭玉。”
在李敢看來,有心計有仇恨之火的人才能在異族好好活下去并且永遠保密,而鄭玉她再合適不過。
李敢點頭,朝包桑道:“就她了。”
包桑沒有猶豫,當即拍板,“將她的獠銬解了,我們帶走?!?p> 獄令點頭,讓一旁的獄卒掏出鑰匙,解了起來。
鄭玉見狀表面上巧笑嫣然,但內(nèi)心底里卻是把皇帝和包桑、李敢、獄令獄卒們恨了一個遍,對她來說,她本就是受了無妄之災,所有造成她悲慘或見證了她悲慘的人,都是她仇恨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