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亦陽要和親了?”
溫棨山落下手中棋子，漫不經(jīng)心的問。
慕容千羽點頭道：“劉敬之和向康濤都死了，慕容蹇已經(jīng)認定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二人做的。”
溫棨山勾起唇角一笑，“宋南葳干的漂亮，慕容千楓也是替我們分擔了和親那一條線，這才得意讓我們騰出手來拆掉慕容蹇的兵部?！?p> “據(jù)說金樽在潭煜園搜查出了大批的柔然珍寶。”慕容千羽若有所思的道。
“當年柔然人陷害魏瑾，還欲要買通兵部，怎奈那陳戎剛正不阿，然而劉敬之卻見錢眼開，沒想到十幾年后，這批珠寶，還真是派上了大用場，將他與柔然使臣遇刺直接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慕容千羽冷冷的道：“天道好輪回，劉敬之估計做夢也想不到當初他排擠走陳戎，收下那一大批珠寶，而今卻被它害的身敗名裂?！?p> “據(jù)說刺殺柔然使臣的暗器是軍械所打造的?！睖貤ど骄従忁D(zhuǎn)動著手中的棋子，一面盯著棋局思索一面淡淡道。
慕容千羽瞥了一眼他，“當然不是，金樽那愚蠢的徒弟樓玄審問軍械所之人時，直接問他那暗器是不是劉敬之命他打造的，他被施了那么多酷刑，哪里還承受的住，所以管他什么就應(yīng)聲回答是了?！?p> “私通柔然，刺殺使臣，貪污三千萬了銀子，殺害百姓，那這罪名可都送給他了?！睖貤ど嚼渎曅Φ?。
溫棨山隨手捏了一顆棋子，懸在棋盤上的半空中，“也是死有余辜?！?p> 慕容千羽微微頷首，劉敬之當然死有余辜，他與柔然勾結(jié)，排擠走與魏瑾交好的陳戎，導致魏瑾被陷害謀逆之時，兵部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然而慕容千羽只是冷哼了一聲，再未多言。
“慕容千楓還真是了解慕容蹇，”溫棨山又道：“先把玉扳指給慕容亦陽帶上，而后悄悄換成黃金圈，他知道慕容蹇不會大動干戈再查此事，因為這次柔然使臣死了，慕容蹇也有了正當?shù)睦碛珊陀H，而不是單單為了削沈儀的兵權(quán)，他還求之不得呢。”
“所以才有了那圣旨上的'點玉成金，天賜良緣'?！蹦饺萸в饚е唤z嘲諷的回答說道。
溫棨山也輕嘆一聲搖搖頭，“慕容蹇啊慕容蹇，他究竟是聰明還是糊涂，怎么老是喜歡和自己的大臣斗，真不怕有一天自己手底下一個人都沒有了嗎?！?p> 慕容千羽從案上端起一盅酒飲盡，烈酒灼著他的喉嚨，半晌才冷冷的道：“他手底下一個人都沒有了，我們的人正好可以填上?！?p> “你有中意的人?”溫棨山輕笑一聲問他。
慕容千羽瞥他一眼，而后道出一個名字，“高守?！?p> “高守?你可別忘了沈儀和高守當年也有參與魏瑾一案?！?p> “所以我只是讓他代替向康濤那軍令的位置，況且兵部侍郎還不是我們能說的算的?！?p> 溫棨山將手中棋子緩緩擲在了棋盤上，“也對，這一次，我們是平局?！?p> 慕容千羽自然知道溫棨山所說的“們”指的是在暗處并真正刺殺柔然使臣的人，并且他一定和魏瑾一案有關(guān)系，因為他借溫棨山的手除掉了劉敬之滅口，而兵部侍郎的位置，自己是插不上手了，但是軍令一職自己的人還可以滲透進去，所以這次僅僅是一個平局。
“但是，你似乎還忘了一個人，就差她結(jié)尾了。”慕容千羽頷首提醒溫棨山。
溫棨山起身，不再去下那棋盤上的棋局了，只是道：“你是說宋南葳?”
慕容千羽點頭，“她當著金樽的面刺殺向康濤，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要被押上刑臺斬首了?！?p> 溫棨山漫不經(jīng)心的道：“都是平局了，一個已經(jīng)廢掉了棋子，還有何用，而且這美人計，只能用一次，再用可就不靈了，救下她反倒是又讓金樽和暗處的人起疑心，我們可能也會暴露。”
慕容千羽暗想這溫棨山還真是走棋果斷棄棋也果斷，“那到也是?！?p> “況且當年軒北征討鳶南時，他六谷山人可是拒絕出山，那時鳶南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他和他的弟子就冷眼旁觀，茍活到現(xiàn)在也該是時候為國獻命了。”
溫棨山邁步到床邊推開窗子，立刻就有冷風吹進來，外面已是殘陽如血的凄清悲秋之景了。
“罪女宋南葳，刺殺兵部軍令向康濤，按軒北大律，處斬!”
伴隨著斬監(jiān)之人的宣判，尤其是“處斬”兩字被故意提高了音調(diào)，宋南葳暗暗握緊了手。
她被縛手捆綁背插斬牌，跪在法場之上，螓首微低，眼里竟是十分鎮(zhèn)定毫無慌亂甚至含著一絲堅定。
清冷的風吹的她有些凌亂的長發(fā)拂過臉頰，紅唇輕抿，她抬首看了看盤踞在天空的厚厚重重的云霧，夕陽只能乘一點點空隙，迸射一條條絳色霞彩。
當年她請求出山為鳶南而戰(zhàn)，但師傅不許，等她下山時已是尸橫遍野，南葳，南威，她終是沒有壯了南國之威。
如今她跪在這刑臺上，殺了向康濤成功的引金樽去了錯誤的結(jié)案方向，幫助溫棨山滲透進兵部，這是她三尺微命一介女子，為鳶南國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了。
“時辰到，行刑——”
監(jiān)斬官高喊著令牌一扔，宋南葳被壓到染著淡淡紅色的木樁上，抽了背后插著的斬牌，白嫩纖細的脖頸露出，面無表情的紅衣差官無情的揮舞起了鬼頭大刀。
“宋南葳，南葳，南威，已壯南國之威!”
她不敢大聲喊出來，因為這樣會暴露，引起麻煩讓溫棨山的復國行動受到阻礙。
她只能在心里一邊一邊的吶喊，她不知道那些死去的成千上萬的鳶南國族人有沒有聽見!
“斬——”
狂風驟起，伴著一絲涼意，她霎時間身首異處，血漸囚衣。
“閣主，”復南閣內(nèi)，突然有人來報，“宋南葳已被斬首?！?p> 溫棨山下意識的頷首，眼中劃過一絲波瀾，但轉(zhuǎn)瞬即逝。
“嗯，知道了?！彼p聲應(yīng)了一句，再沒有說別的話。
“前任兵部尚書陳戎，你應(yīng)該查查了?！表汈?，溫棨山對慕容千羽道。
慕容千羽沉思一陣，而后問溫棨山，“他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革職還鄉(xiāng)了，現(xiàn)在在哪還尚未明知?！?p> “在都城邊上的云中郡?！睖貤ど降幕卮鹫f。
慕容千羽看他一眼，知道他消息網(wǎng)遍布各地情報有很多，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而且，這個地方還有一點值得注意，”溫棨山又道：“當年魏瑾的求援信，就是在那劫的?！?p> 慕容千羽眸中銳利迅速散射出來，看了不得不去一趟這個地方了。
“最近真是越來越冷了。”溫棨山輕輕理了理長袖，云淡風輕的感嘆一聲道。
慕容千羽沒有理會他，只是猶豫著去云中郡調(diào)查陳戎是否要帶上慕容千涵。
“劉敬之送來的那些銀子也是運氣好，躲過了慕容蹇的查抄，該買上些上等的狐裘留著過冬了。”
溫棨山唇角突然浮出一抹不知其意的笑來，而后又轉(zhuǎn)身坐在案前，棋盤上又換了新的一局棋。
“慕容千涵那邊怎么樣了?”忽而他又問道。
慕容千羽聽溫棨山提到慕容千涵后微微一怔，腦海里恍然間滿是他那句“我想把整個案子查清楚，為魏將軍和魏婕妤昭雪”。
慕容千羽沉默了許久，隨后只是對溫棨山緩緩說道：“沒什么動靜?！?p> 最后一絲霞光漸漸退下去，將隱藏在深處的黑夜扯了出來，皇宮里雖是有公主要出嫁和親，可仍是平靜的表面上毫無波瀾。
“長公主她……”慕容千涵詫異的看著沈傾，“她要去柔然和親?”
“是的，而且明日就從軒北出發(fā)?！鄙騼A回答說。
慕容千涵眉頭微蹙，一雙干凈澄澈的眸子里充滿了猶疑和擔心，“怎么會如此急促，而且長公主她……”慕容千涵稍稍停頓了一下，因為慕容亦陽天生癡傻，但這又怎可明說。
他微微垂下頭，輕聲道：“她又如何去適應(yīng)柔然的異國環(huán)境，況且若是柔然可汗待她不好該怎么辦，她又無法向父皇說明，父皇為何……”
慕容千涵一陣擔憂，最后也不敢責怪慕容蹇，只是緩緩沉了一口氣，沒有繼續(xù)再說下去。
“許是柔然使臣在軒北境內(nèi)遇刺，為了兩國之交，陛下才不得不初次下冊?！?p> “對了，兵部的劉敬之怎么會……”慕容千涵低聲問沈傾。
沈傾沉思一陣而后道：“他私通柔然，收了柔然大批珠寶，而且若是兩國交戰(zhàn)，陛下定會批錢給兵部鍛造軍械，所以他刺殺了柔然使臣，為了貪污那三千萬兩白銀?！?p> “就為了那些銀子……?”慕容千涵皺著眉輕嘆一聲，“倘若兩國真的交戰(zhàn)，劉敬之又如何面對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黎民百姓和死在戰(zhàn)場上的將士們，他貪的這比人血錢，真的心安嗎?”
沈傾沒有回答，因為慕容千涵心里已經(jīng)有了他自己的答案。
慕容千涵望了望墨色斑斕的天空，突然柔聲問：“沈傾你的風寒好些了嗎，近幾日天氣又涼了?！?p> 沈傾一怔，連忙答道：“回太子殿下，已經(jīng)痊愈了?！?p> “嗯，那就好，”慕容千涵點了點頭，“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最近瑣事太多，你也一定累了?！?p> “是，太子殿下?！鄙騼A應(yīng)聲道，而后看了一下慕容千涵緩緩退了出去。
慕容千涵又輕輕沉吟許久，劉敬之死了，可是慕容千羽告訴他劉敬之可能和魏瑾一案有關(guān)，現(xiàn)在線索許是又斷了。
“別再為劉敬之感嘆了，他死有余辜?！?p> 突然，窗外悠悠的傳來一陣冰冷的聲音。
“兄長……”慕容千涵連忙起身，待慕容千羽走進來后，輕輕關(guān)上了門。
“劉敬之他……”
“他當年收受柔然賄賂，排擠走陳戎，并且在魏瑾被誣陷謀逆時，令整個兵部都沒有為魏瑾求情，勸告慕容蹇深入調(diào)查?！?p> 慕容千涵微微一怔，“收受賄賂?”
慕容千羽看著他提醒道：“從潭煜園搜查出來的珠寶?！?p> “那我們……”
“陳戎那邊有線索了，他在都城邊上的云中郡。”
慕容千涵一聽有了線索，終于是眼中拂過一絲微光，水波盈盈。
“兄長，可不可以……”他看向慕容千羽，“讓我一同去云中郡調(diào)查……”
慕容千羽冷冷的瞥了一眼他，沉默不語。
慕容千涵見他如此，眼中變得有些黯淡了，最后輕輕道：“我知道兄長現(xiàn)在還不相信我，可是沒關(guān)系，若是兄長那一日想要我做些什么，我一定……”
“今晚快些準備，明日就動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