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蹇下了早朝便一肚子煩心事,沈儀將軍回朝本應值得慶賀,且禮部那邊也早早備好了宴席準備迎接,但慕容蹇覺得,沈儀的仕途,走的太順暢了,順暢的讓他害怕,起先沈儀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將,如今竟變成了威震朝野的大將軍,那不是憑借十幾年大小戰(zhàn)役立下的功勞步步高升,似乎是一蹴而就的,盡管是慕容蹇親自提拔,且后來沈儀也為大漢安定做出許多貢獻,但是他忽然發(fā)現(xiàn),沈儀的權利,似乎有些大了。
慕容蹇緊鎖眉頭想的出神,竟未注意到門外的傳喚公公已經(jīng)在門口站了許久。
那公公也是聰明人,一來便看出慕容蹇心緒不佳,因此便不敢上前打擾,一直在門口靜靜站立,可皇長子慕容千楓也是不能得罪的主子,若是久久不向皇上稟報,自己也是不會好過。
他猶豫了良久,終于見慕容蹇神情有些許平復,便連忙走上前去,輕聲細音的說道:“陛下,大皇子求見。”
慕容蹇回過神,長長的舒了口氣,似是把那些煩心事全部吐出來,他定了定心緒,緩緩說道:“讓他進來?!?p> 那公公也松了口氣,連忙去傳喚,片刻,慕容千楓便緩步走來,一襲黑色的龍紋錦袍,暗紅色衣邊,那龍紋繡的栩栩如生,似要騰空破壁扶搖而去?,發(fā)冠高高束起,眉宇間英氣逼人。待走進后,他定步跪下,爽朗清晰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兒臣參見父皇。”
慕容蹇見他如此穿著,心底有些不悅,雖然盡顯皇家威嚴,慕容千楓也是皇長子,也有足夠的地位和資格穿那錦袍,但是這對于慕容蹇而言,卻是野心和輕視。他微微蹙眉,半晌才淡淡的回了平身二字。
慕容千楓站起身,察覺到了慕容蹇的神情,但他沒有覺得不安,相反,他卻悄悄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因為他的第一個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謝父皇?!彼f道,慕容蹇沒有再去理會他,也沒有問慕容千楓所來是為了何事,他甚至不關心這些,因為眼前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夠讓他困擾不安的問題了。
慕容千楓也早已料到會是這樣,他也希望最好是這樣,因為只有如此,他才能一步步將慕容蹇的思緒打亂。
“兒臣聽聞沈儀將軍過幾日便要回朝復命了。”慕容千楓一字一句的說道。
慕容蹇心中一怔,立刻表現(xiàn)得有些煩躁,因為關于沈儀的事情,已經(jīng)在他心里成為了一道心結,他眉頭蹙的更緊了,但仍然一語不發(fā)。
慕容千楓唇角微微上揚,他斂起目光,銳利的眼神透著一絲深邃而不可洞察的氣息。
“你到底想說什么?”慕容蹇壓低聲音,冷冷的問。他似乎是在忍耐著,仿佛稍有松弛,心中的怒火便會噴射出來。
慕容千楓平靜的回答:“兒臣只是想稟告父皇,迎接沈將軍的宴席已經(jīng)備好,不知沈將軍何時能抵達長安,來享受這盛重的宴會之樂?!?p> “嗯?!蹦饺蒎奎c了點頭,暗想若是接風宴舉辦盛大,那沈儀的勢力又會增添不少,于是說:“讓沈儀回都城后先來復命,報告軍事再舉辦宴席,還有,宴會歌舞減半,他是個將軍,不是個公子。”
慕容千楓答道:“是,父皇?!?p> “等會兒,”慕容蹇想來這宴會的排場還是不要太大的好,免得他沈家以為自己功勞比天高,于是他又繼續(xù)說:“此次宴會,只邀請四品以上官員,皇室讓皇后,涵兒和你參加就行了。”
慕容千楓暗自嘲笑,這父皇還真是為了挫沈家的威風煞費苦心啊,不過這次宴會不僅只讓慕容千涵去,自己也能有份,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想來自己身為皇長子,卻不受寵愛,母親平民出身,哪里像慕容千涵一樣,母系族人個個高官,母親皇后,外祖父前朝老臣,舅舅朝中宰相,一出生就是太子,可能這嘲笑也不單單是笑慕容蹇的,也是笑了自己。
“陛下,”一陣尖銳的嗓音傳來,打亂了慕容千楓的思緒,只見傳喚公公走來通報說:“太子殿下前來請安。”
慕容蹇道:“讓他進來。”
“兒臣參見父皇?!蹦饺萸Ш蛳拢词故莿倱Q好了藥,這后背依然是有些疼痛,所以語氣很輕。
沈傾看出慕容千涵有些不適,但在慕容蹇面前還是恭恭敬敬隨慕容千涵一起跪下行禮。
慕容蹇見他臉色蒼白,薄唇也毫無血色,便親自扶他起來,說道“李太醫(yī)給你上好藥了嗎?”語氣比之前柔和不少。
慕容千涵暗想原來李太醫(yī)是父皇召來的,于是便回答說:“已上好了。”
慕容千楓微微一怔,難道昨日父皇把慕容千涵罰的已經(jīng)到了請?zhí)t(yī)的地步?原本自己只以為他最多會罵慕容千涵幾句,讓他們產(chǎn)生些芥蒂。
慕容千楓偏頭看了看慕容千涵,見他臉上確實不比昨日精神,暗想這當年魏瑾一案卻是是慕容蹇心中的一塊大病。
“兒臣……”慕容千涵垂下頭,抱有歉意的說道:“昨日莽撞,頂撞了父皇,還請父皇原諒。”
慕容蹇聽后微微頷首看了看慕容千涵,沉默了半晌,淡淡的說:“此事休要再提?!?p> 慕容千涵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大殿里一片寂靜,慕容蹇瞥了一眼站在慕容千涵身旁的沈傾,似乎想要說什么,猶豫了半晌,但最終還是不冷不淡的說:“朕乏了,你們都先下去吧?!?p> “是?!蹦饺萸Ш湍饺萸饕煌嫱?。
“父皇今日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煩心事?!贝隽舜蟮睿饺萸Ш瓎柲饺萸?。
慕容千楓看了一眼沈傾,輕笑一聲回答說道:“不過是這幾天為了準備沈將軍的接風宴累了?!?p> 沈傾聽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拘謹?shù)恼f:“有勞陛下了?!?p> 隨后,沈傾覺得慕容千涵的傷需要好好修養(yǎng),于是便說:“太子殿下,不如您先回宮歇息,我去將那玉鐲送至司珍房修補?!?p> “不行,”慕容千涵搖搖頭,輕聲說道:“此事是我的不對,還是需我親自送去為好?!?p> 慕容千楓聽著二人的對話,暗想那玉鐲是何人物什,似乎十分重要,便問:“那玉鐲是……”
“說來慚愧,”慕容千涵垂下頭,自責的回答說:“是我不小心將兄長母親魏婕妤留下來的玉鐲打碎了,正要拿去修補?!?p> 慕容千楓沉思半晌,于是便說:“倒不如送去皇后娘娘那里,華宮離司珍房不遠,況且娘娘也頗愛玉器,定會珍重小心的?!?p> 慕容千涵不語,想來還是十分猶豫,此時微風漸起,吹的滿院一片一片的紅色的楓樹葉搖搖曳曳,別有一番秋的滋味,煞是好看。
“要給本宮送什么好東西呀!”一陣聲音緩緩傳來,只見紅楓樹下,特意散步來賞這一片紅海的皇后楚蕭言身著一襲紅袍,袍上繡著一只金絲鳳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發(fā)髻盤起,帶著鳳冠,奢華而不俗氣,高貴而不輕浮,唇不染則嫣,眉不描則黛,身后隨著一行宮女,尊貴氣息自顯而來。
“母后。”慕容千涵微微低頭道。
“見過皇后娘娘。”慕容千羽恭敬的拱手一禮,說道:“太子殿下想勞煩您將這斷了的玉鐲拿去修補一下?!?p> 還沒等慕容千涵說些什么,楚皇后便道:“什么玉鐲,拿來看看?!?p> 慕容千涵聽后小心翼翼的從袖袋中拿出包好的兩段玉鐲,輕輕的交給了楚皇后:“便是這個了?!?p> 楚皇后接過打開來看,微微一怔,沉默了許久。
“怎么了母后,難道不能修復了嗎?”慕容千涵見她良久不語?有些擔憂。
楚皇后回過神來,輕輕一笑回答說:“這倒不是,只不過見這鐲子玉質細膩,十分清透,也算的是上品了?!彼肿屑毧戳丝催@鐲子,繼續(xù)問:“這是哪位姑娘的?”
慕容千涵緩緩道出:“是魏婕妤的。”
楚皇后眸子微瞇,斂了斂長睫,隨后疑惑的問:“哦?宮中只有一位婕妤,姓陳,不知這魏婕妤是……”
慕容千涵有些猶豫,想來母后也是忘記了那樁陳年舊案吧,便說:“是當年牽連謀反案被禁足樺菏宮的魏湘,魏婕妤?!?p> 楚皇后微微頷首,又低眼看了這玉鐲許久,便抿唇一笑說:“那正好本宮想要去司珍房定制個金鳳冠,順便就把這一并就送去吧。”
慕容千涵垂下了頭,略表歉意,“不勞煩母后了,兒臣還是自己送去吧?!?p> 楚皇后鳳眸一凌,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將玉鐲遞給慕容千涵,卻也不忘再看兩眼。
慕容千涵小心翼翼的接過,輕輕包了起來,放在袖中。
楚皇后又把目光投向沈傾,滿懷笑意的說:“這沈將軍也快到都城了吧,還有幾日?不如書信一封,這接風宴已經(jīng)準備齊全了呢?!?p> 沈傾連忙拱手一禮,回答說:“謝皇后娘娘惦念,在下這就書信家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