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感受到了林蒔英在課業(yè)里下的功夫，但赫連瑛并沒有想當然地堅信對方一定會被皇帝看中。
若是多讀了幾本書，就可以入職官場，那朝廷也不必年年從科舉入手挑選人才。誠然，林蒔英確實足夠努力，可這世上多的是你拼盡全力也夠不到的東西。
“那么，你的籌碼是什么？既然執(zhí)意參加科舉，你肯定得有他人難以企及的優(yōu)勢?！?p> 對于赫連瑛的問題，林蒔英并沒有感到意外，甚至還樂得聽她提出個人見解。
如果赫連瑛和那些大家閨秀一樣，說著沒有營養(yǎng)的話，順便違心地夸上幾句勇氣可嘉，才讓她頭疼。
林蒔英從不覺得自己可憐，自然不需要假惺惺地憐憫。
只要有人提出行之有效的看法，她都會聽進心里。而不是在一群女人的包圍中，逼著自己笑容討好，還要對她們感激不盡。
“我可不會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明經、進士這種大熱門科目，就不去湊熱鬧了。我準備的是明算科，倘若有考試資格，之后最想去的也是戶部。”
“戶部，我表哥也供職戶部，就是平昌侯府的二公子，我或許可以幫你問問他?！?p> “那真是有勞王妃了。”
對于林蒔英恰到好處的轉移話題，赫連瑛心中一暖。
雖然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可這不代表她喜歡被人刨根問底，而林蒔英的處事態(tài)度，讓她感覺很舒服。
“這不算什么，既然溫華把你當朋友，我就將你看做我的朋友。要是能幫上你，我也很開心?！?p> “有王妃這句話，日后若能心愿達成，蒔英定當銘記王妃恩惠。”
傅蓁見兩人說得熱絡，就差把以后的事都定好了，失笑之余，也主動參與進來，“話雖如此，你也不能忘了本郡主的功勞??！”
“兩位貴人的抬舉之誼，都在我心中銘記?！?p> “好啦，既然是朋友，可別這么拘謹了。”
兩手各抓過一人的手腕，赫連瑛站在她們中間，把她們三人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表情嚴肅又認真。
“我身上雖有陸家血脈，卻也是名副其實的羅滇公主，注定不會得到皇帝信任。溫華背后是安國公府，有些時候，并不好直接出面表明立場?！?p> “蒔英既然決心從政，就要做好吃盡苦頭的準備，這不是什么康莊大道。但我們都會竭盡所能去幫你，是吧？”
接收到赫連瑛的眼神，傅蓁勾唇一笑，繼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就像小舅母說的，在能力范圍內的，我都會幫你。”
三人既成約定，也就不再耽擱時間，縱然前路不明朗，可林蒔英在備考上一直都很積極。赫連瑛不愿意打擾她，就和傅蓁攜手離開了林府。
回去的路上，赫連瑛婉拒了傅蓁邀請自己回府歇息的建議，在送她到安國公府門前后，又馬不停蹄地去了街市。
關于高雍的生辰，她不想臨到日子近了，才緊趕著把禮物送出去。便打算趁高雍今日上朝，出去好好挑選一番。
明月知她心意，自然不會出言阻攔。在離開安國公府之前，赫連瑛特意問了傅蓁的看法，故而出了街口后，直接奔著興化街而去。
盡管現在正是開門做生意的時候，可抵不住外面寒氣入骨，催得人不愿出門找罪受。以至于赫連瑛尋了家店鋪進來后，正好對上小廝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
被突然灌進屋內的冷風吹了個清醒，小廝抬腳一蹦高兒地從柜臺后面跑出來，卻發(fā)現是個生面孔。
懸在喉嚨口里的心臟可算落回原處，但還是很有眼力見地，跑過來仔細招待。
“這位，夫人，請問您想買什么？”
邊說著，小廝搓著手裝作不經意地把這位年輕女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衣著簡潔大方，妝容得體精致。雖然打眼看去是個不顯眼的扮相，可小廝知道，單就人家那件披風的料子，便是重金難求的極品紅狐貍。
看來是條大魚，可不能把人家給得罪了。
赫連瑛聞言沒有答話，而是仔細將屋內擺設瞧了個遍，也就沒把小廝打量自己的眼神當回事。
反正看一眼也不能少塊肉，至于什么男女大防，她更沒放在心上。
“男子加冠禮，我可以送什么？”
“您是要送結親對象么？如果是這個的話，小人更推薦隨身配飾?！?p> “配飾的話，他已經有很多玉佩了?！?p> 想到屋子里堆滿了沒用過的各種賞賜，赫連瑛覺得一陣頭大。還好王府里的賬目不用她管，就連庫房鑰匙，都在新婚之后被赫連瑛婉拒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她本來也沒長那個腦子，自然不會為了所謂的掌家權去和宋姑姑爭搶，那實在是太愚蠢了。
“要不，我把店里值錢的，都拿出來給夫人您看看？您自己隨心意挑?！?p> 主動給了貴人臺階下，看她又沒有反駁的意思，小廝心里更穩(wěn)了。連忙跑到柜臺后頭，把除了鎮(zhèn)店之寶外，能拿出來的都給擺在赫連瑛面前。
赫連瑛挨個看了一圈就覺得眼花，這小廝著實沒忽悠她，拿出來的確實都是好東西。
然而東西雖好，卻重在珍稀，冷不丁一小堆地占據全部視線，倒讓赫連瑛無從下手了。
一直默不作聲地明月察覺到她的情緒，當即借著挑東西的空檔，湊近赫連瑛旁邊提點了兩句。
“主子不用著急，咱們慢慢來，也不是非得今天定出個結果?！?p> 有了明月這句話，赫連瑛心中的茫然減了不少。但是為了給足驚喜，她還是決心爭取在一天里做出選擇。
“這個是什么，看著不像是一般的珍珠?！?p> “夫人，這是鮫珠?！?p> “不知道您聽沒聽過，鮫人一淚，明珠千顆。當然這也有夸張的成分在，否則也不會拿到您眼前了?！?p> “鮫人，是什么人？”
乍一聽到完全陌生的名字，赫連瑛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到明月身上，希望得到答案。
明月長嘆一聲，此時此刻，她無比感慨之前寒星非要拉著自己跟她一起看《搜神記》，還好她記性不錯，對里面的各種傳說都有印象。
“主子聽說過《搜神記》一書么，作者在里面有描述過鮫人?！?p>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p> 突然出現的清冽男聲嚇了明月一跳，還沒等她回頭看去，那人已經走到赫連瑛身邊沖她挑著眉梢。
“我說的對吧，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