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你怎么在這啊?！?p> “公主怕您流連忘返下誤了時辰，便讓奴婢在這里候著，好歹能幫忙拖一點時間。”
“倒是讓她擔心了。”
將今日出游所得之物遞給花朝，赫連瑛探身向著車廂內(nèi)招了招手，便當先一步離開此處。高雍見之，這才放下了布簾，喚著車夫打馬離開。
聽著宮門重重落鎖，高雍垂眸看向懷里的布偶小貓，手指微動，一遍遍撫摸它的小耳朵，腦海里自然浮現(xiàn)出赫連瑛抱著它時的場景。
“你之前，不是說我像只小老虎么？”
捉著小貓腰身朝高雍臉上比劃幾下，待他付了錢后，赫連瑛主動牽起他的手晃悠到臨近店鋪的房檐下站好，“可是老虎再兇，還不是給你當媳婦兒了。”
燈火掩映下，美麗的姑娘頰飛紅暈，眼眸清澈似一對琉璃珠子，里面有碎光盈盈，也有自己。高雍安靜與她對視，腦子里空茫茫一片，饒是他讀過詩書萬卷，都不能一語道破此中心境。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確定值不值得自己付出一輩子。”
那時正搖頭晃腦朗誦詩詞的自己，懵懵懂懂不知所謂，母妃也只是笑笑，繼而提筆寫下“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兩句。
“阿雍以后會懂的”。宜妃提起宣紙小心吹了吹，再后來，那副字就掛在了承乾宮寢殿內(nèi)。
而在多年以后，高雍終于明白了洋溢在母妃眼梢眉角的溫軟，以及父皇重病時，屢屢看向字畫的悲傷眼神。那些表情的后面，是二人帝妃身份之外的，再簡單不過的愛慕。
世間情愛有千百種，父皇與母妃如是，他與赫連瑛如是，各自擁有各自的結(jié)局。
“公主可是要去清歡殿見我們?nèi)?？”宮道岔路口上，花朝見赫連瑛同自己一并轉(zhuǎn)了彎，不由開口問道。
“左右也是給寧安帶了禮物，順道再同她聊聊也好?！?p> “如此，公主定然開心的不得了。”
兩人一路閑話著，倒也很快行至落霞宮。剛進去，就撞見靜妃娘娘屏退了侍婢，同寧安公主一起坐在院子里賞月。寧安一眼看見二人進來，忙跑過去接了各色小玩意兒仔細瞧著，自然就把赫連瑛落在了旁邊。
靜妃見了只是笑，然后伸手召喚赫連瑛到自己身前坐下，遞過一杯茶水?！坝袆诠髌瀑M，還特意留心了這小丫頭。”
“靜妃娘娘客氣了，寧安性子好又機靈，和她一起我很開心?！?p> “我找公主過來，并非只為道謝?！?p> 將視線從寧安身上收回，靜妃正了顏色這才再次開口，“公主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十，不過皇上又下旨意，命太子殿下于那日一并完婚，很快就得稱您一聲清王妃了。”
“多謝娘娘告知，實不相瞞，我是真的在這后宮里待膩了。”
苦著臉趴在石桌上，赫連瑛手指屈起，一遍遍地畫著圓圈，“我大概是大齊境內(nèi)唯一個巴不得趕緊嫁人的姑娘吧！”
靜妃聞言噗嗤一笑，一向寡言冷面的美人笑起來格外好看，赫連瑛看著看著，突然有些難過。大抵是明白了寧安小小年紀，為何那般通透決絕。這樣美的娘親都在深宮之中枯萎成紙人樣子，她自己又有什么可期盼的呢？
“除非是真的喜歡，否則沒人愿意住在這金籠子里。”
靜妃斂了笑意，提起自己丈夫時，眉目間綴了雪樣的冷，又是赫連瑛熟悉的那個樣子，“皇上心里住著個已經(jīng)死去的故人，從看你第一眼，我就明白了?！?p> “娘娘說得這人，可是我娘親？”
“你模樣像極了清池，皇上為了你忤逆太后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說來，皇上竟對我娘親情根深種，又何苦她在羅滇流離失所，嫁與我父王？”
“這就是個很長的故事了，公主若想知道，我明日說給你聽也不遲?！?p> 赫連瑛點頭應(yīng)下繼而起身作別了靜妃，寧安見她欲走，忙上前給攔了下來?！俺鋈ヒ惶旃掷鄣模憬悴幌訔壍脑?，今晚和我一起睡吧?！?p> “那我可是樂意至極，何來嫌棄之說！”
二人相攜走回清歡殿，花朝忙著去收拾寢宮，就留下一干臉生的宮女幫忙掛燈籠。
紅紙做的金魚燈籠，瞪著對兒圓溜溜的眼睛，金色顏料點綴出鱗片，點了燭火后，散發(fā)出溫暖淺光。從小長在后宮中，見慣了各色宮燈機巧，冷不丁拿出這么個親民的燈飾，實在是討得寧安喜歡。
喚來宮女抬出高腿凳子，寧安比劃了幾下，就要撩起裙擺親自出馬。侍奉在旁的宮女們瞧見了，忙大聲高呼“不可”！更有甚者，已經(jīng)跑回內(nèi)殿要把花朝找出來了。
寧安氣她們小題大做，脾氣一上來，更是要自己親手掛上以證實力。赫連瑛見眼前嗚嗚渣渣亂作一團，寧安單腳踏在凳子上更是儀態(tài)盡失，身為長輩，她有責任控制住局面。便趁著寧安晃神兒的功夫，從她手里拿下了金魚燈。
“是這里對吧！”
朝檐下突出那一截指過去，赫連瑛在寧安點頭的剎那，足尖輕點登面，便如燕子樣輕飄飄地飛了上去。拎著燈籠的手指往前一送，待她落地時，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掛在上面。中有火燭搖曳，紙面亦無破損，直把寧安看呆了去。
片刻過后，寧安才一把撲進她懷里，像個小鳥樣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瑛姐姐好厲害啊，還會輕功！”
“瑛姐姐可以帶我飛嗎？我連樹都沒爬過。”
“想飛可以，但我們現(xiàn)在該睡覺了?！蹦罅四髮幇卜坂洁降男∧樀埃者B瑛夸張地打了個哈欠，當先抬腳向屋內(nèi)走去。
寧安見此趕忙跟上，在撞見了花朝端著面盆出來，當即從她手里拿過面巾遞給赫連瑛?；ǔl(fā)誓，這是繼主子討好清王殿下后，她第二次看見自家主子笑得這么狗腿了。
“公主，接下來該如何安排？”
“備水沐浴啊，皇嬸出去一天，肯定累壞了?！?p> “公主稍等，奴婢這就去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