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行此時的語氣明顯有了些緊張:“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這時方直和周仵恰好回到北府,兩人神色興奮,顯然是查到了什么,方直剛進門就迫不及待地道:“老大,我們去過萬寶樓了,當天午時確實有這樣一個藍衣的女子來過萬寶樓,因為裝束略微異于常人,有兩個掌柜的和四個伙計都記得這個人?!?p> 江遠行:“裝束有什么特殊的?”
方直:“她圍著面紗,遮著半張臉,所以沒人看到她的面容。不過確實是如六畜市的老丈所說,她身材高挑,比尋常女子要高一些,而且藍衣上有醒目的蘭草。”
聽了方直的匯報,江遠行并沒有明顯的興奮,方直這才發(fā)現(xiàn)北府中氣氛有些怪異,注意到地上還跪著一人。
江遠行:“這件事后面再說,花姐,你繼續(xù)說,花弄影為什么要殺你!”
花姐聽出了江遠行口氣中隱約的怒氣,跪在地上的身子開始止不住地顫抖,但是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
那是十幾天前的一個下午,花滿樓還沒開始營業(yè),一個人卻出現(xiàn)在花滿樓,惹得樓里的姑娘連連側目,但是看清來人身份,便也沒再多說什么,不少姑娘上前做福,此人卻并不理會,而是直接進了花姐的繡房。
此人正是萬寶樓老板金萬元。
繡房之內,金萬元拖著手中的茶碗正在細細品茶:“花姐,這新產(chǎn)的碧螺春味道真是不錯?!?p> 此時的花姐尚未穿戴整齊,本來閨房被人強闖有些氣惱,但是知道對面這人是花滿樓的大金主,也不便發(fā)作:“金老板好眼力,我們花滿樓的采辦遍布全國,所穿所用都是上品。這碧螺春是上個月剛出的新茶,是南直隸的采辦用快馬運至,只用了五天就送到了金陵,金老板當真是好口福?!闭f著秀眼一轉目光打在金萬元身上。
花姐如今雖上了年紀,但是在錦繡堆里摸爬出來,怎么讓男人動心恐怕沒人比她更了解,加上年輕時的風韻還有幾分留在臉上,這一瞥已讓金萬元心神有些恍惚。
金萬元定了定心神:“可惜……”
花姐:“可惜什么?”
金萬元:“可惜這上好的茶葉沒有好的茶具,也是浪費了?!闭f著手指彈了彈茶盞,聽著沉悶的回聲,一臉的惋惜之色。
花姐眼角上挑:“金老板說的是,這點我們花滿樓可比不上你那萬寶樓,天下的寶貝應有盡有。”
金萬元心中略略一笑:“如今有個機會,能讓花姐以市價的十分之一買入一批上等瓷器,花姐不知可有興趣?!?p> 花姐眼中的光閃了閃,剛才的扭捏作態(tài)一掃而光,不過剛要開口卻又吞了回去,金萬元此人雖然在青樓花錢毫不吝嗇,但在商界是出名的無利不起早,怎么會白給自己這么好的機會?后面必然有什么條件在等著自己。
想到此處,花姐定了定神,口氣平穩(wěn),道:“說吧,金老板想要什么,我這樓里還有什么金老板求而不得的么?”言下之意無比清楚,您能得到再好的機會,我們的花魁你也無法染指,交易時在氣勢上萬不能輸了人,花姐一路摸爬滾打過來這個道理怎么會不懂。
金萬元眼中光芒閃動:“花弄影!”
果然是沖著花弄影來的,花姐心中暗笑:“想入弄影的閣,得靠金老板自己的本事,金老板也知道,那死丫頭擰得很,不入她的眼,就是搬來金山銀山她又怎么讓步?!闭f著得意地拿起自己的茶碗抿了一口。
金萬元:“是啊,弄影姑娘自然是高貴的很,不然前一陣子又怎會離了養(yǎng)育自己十來年的花姐高飛?!闭f完這番話似笑非笑的看著花姐。
這確是刺到了花姐的痛處,本來一時沖動答應了花弄影的贖身,沒想到隨之花滿樓的生意一落千丈,那些平日里奔著花弄影來的世家公子不說,就連許多平時根本不可能見到花弄影的客人也不再來了,如果不是那段時間,花姐永遠不會知道花弄影這塊金字招牌對花滿樓原來如此重要。
如果不是金萬元因為嫉恨而跟花弄影處處為難,讓她無法立足重回花滿樓,花姐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看著花姐陰沉的神色,金萬元心里有了底:“花姐難道就一直放任她這樣放肆下去嗎?”
花姐嘆了口氣:“那我又能怎么辦?”
雖然知道這房內隔音極好,金萬元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花姐,虧你在這勾欄里摸爬了這么多年,對付這樣的女子還沒有手段?她既然假裝清高,就折了她的清高,以后她還不在花姐手下服服帖帖的?!?p> 看著花姐眼一閃而過的疑惑和隨之而來的興奮,金萬元繼續(xù)說下去:“戶部的徐文璧徐老爺看上了弄影姑娘,他答應我,只要讓她得到弄影姑娘的人,就可以把當季汝窯出產(chǎn)的瓷器以成本價賣于我一批,我以同樣的價格出一半給花姐,不是兩全其美?!?p> 聽了金萬元的話,花姐完全呆住了,她從沒想過以這樣的手段對付自己樓里的姑娘,但是花弄影近來作為確實讓她有些氣結,不禁左右矛盾。
此時金萬元心里卻在陰狠狠的笑,你清高,倒是讓我看看你在床上能清高成什么樣子,我金萬元得不到的東西不如就毀掉!
花姐:“可是,弄影怎么會同意。”
金萬元從胸前掏出一個紙包,打開漏出里面白色的粉末,道:“這是我從外面搞到的迷藥,無色無味,只要取十分之一放到弄影姑娘的茶里,保準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來,接下來我會把她接到徐府,剩下的花姐只管等著坐享其成就好了。”
看著花姐一陣紅一陣白的臉,金萬元陰陰地道:“難道花姐真的就這么怕這個小妮子嗎?”
被金萬元一激,花姐放下了最后的顧慮:“好!就聽你的!”
……
聽完花姐的講述,北府內的人每一個都攥緊了雙拳,不知為何,江遠行突然想起那天在花滿樓,白虹臉上的那滴淚。
蒼啷一聲,將江遠行從沉思中驚醒,回頭看去,原來是方直抽刀出鞘,江遠行趕緊抱住方直,“小直,住手!”
北府之中,只有江遠行和方直見過花弄影,想到如此天人竟被這般糟蹋,江遠行又何嘗不是五內俱焚,但是他們又能做什么呢?
控告他們迷奸青樓女子?以這樣的罪名抓人恐怕會被笑掉大牙,即使是金陵花魁也是青樓女子,這樣一個女子的命運又有多少人會真正關心。即使是那些傾慕她的世家公子想為她出頭,但是對方可是朝廷三品大員,這金陵又有幾人得罪得起,如果沒有這座靠山,金萬元和花姐又怎會如此有恃無恐。
花姐還跪在地上:“大人們不要生氣,民婦此舉也是無奈,何況她生就是妓女的命,就算沒有這次,出這等事也是早晚的事?!?p> 說著花姐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但是現(xiàn)在徐老爺死了,金老爺死了,開藥的須卜大夫也死了,一定是她的報復,下一個她一定會殺我,江捕頭快把這個殺人犯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