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脫手,巨斧當頭。
蘇蘺從沒有遇到這么命垂一線的時刻。
她只有握緊手中的長刀。
電光石火之間,她作出的選擇不是舉刀去擋,因為她知道力量對比懸殊,用刀去擋高高劈下的巨斧只會更加被動。
她當機立斷地將刀往沙地里一戳,以刀尖為支點,身體如迎風擺柳,輕飄飄地擦著巨斧落下的勁風,整個人劃出一道弧線,來到了鮑婭的身后。
身形未穩(wěn),立即抽刀揚起。當她在刀風的帶動下調(diào)整好姿態(tài),長刀正劃起一個半圓到達頂點,沒有半點猶豫,迅猛地朝鮑婭的后腦勺斬去。
鮑婭看到她以刀撐地閃避,立即收起部分力量。巨斧帶著慣性重重地砸在沙土里,黃沙激濺炸開。后腦勁風已到。鮑婭也是個果決的人,順勢彎腰低頭,兩手握著近乎直立的斧柄,身體飛旋了一圈,剛好躲過蘇蘺的身后一刀,又蹬直長腿踢向蘇蘺腰間。
蘇蘺冷哼著提刀削去。不想鮑婭踢她只是個虛招,實際是借力猛地拔起沙里的巨斧。
下一個瞬間,蘇蘺的長刀停在鮑婭的心口前,寒光吞吐。鮑婭的巨斧停在蘇蘺的額頭上,如山壓頂。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在沉重地喘息著。
這一場戰(zhàn)斗,沒有什么花哨的動作,也沒有什么炫目的武道之意呈現(xiàn)。純粹是簡單的廝殺,粗暴的力量碰撞。
遠處的炎教圣女拍手道,“精彩!精彩!”這一次她不再問身邊的賽提大祭司,望著方奇問道:“方老先生,這一局又該如何?。俊?p> 方奇道:“還是算作平局如何?”
賽提大祭司微微頷首。
炎教圣女笑道:“看來你們中原人也不是很強嘛。”
方奇不說話,但他臉上的笑紋總讓人覺得他一直在笑。
墨白高舉雙手伸了個懶腰,“換句話說,是我們只要贏一場就可以了。圣女可別反悔哦?!?p> 說著他煞有介事地在那里扭腰、壓腿,活動筋骨。
毫無疑問,他就是下一個上場的人。
穆宮渺嘴角一撇,“木龍山的人就是喜歡裝模作樣?!?p> 易無期轉(zhuǎn)過頭來,揚起小拳頭,“再多嘴,看我不把你的頭打爆?”
穆宮渺縮了縮脖子,猶自嘴硬,“打啊,看誰打爆誰?!?p> 陳無忌瞪著兩人,“行啦,行啦,都少說兩句?!?p> 炎教圣女遙遙一笑,揮揮手。一個瘦削的男人越眾而出。
此人鷹鼻薄唇,留著奇怪的發(fā)型,半邊短半邊長,長的一綹垂下來遮住了半幅臉。他一邊走,一邊將頭一甩,那綹發(fā)絲跟著甩起來,露出他左臉頰上一道斜斜的疤痕。
這甩頭的動作如行云流水,顯然是做慣了的。
墨白看著他,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之君?”
那個叫做之君的男人摸了摸臉上的刀疤,神色悵然,似乎陷在某個回憶中,長嘆道,“十年了。想不到還有中原人記得我的名字?!?p> 墨白的目光冷硬如箭,“那你認不認得我?”
之君淡淡道:“如果我沒記錯,你叫墨白?!蓖A艘幌掠盅a充,“是她的師弟?!?p> 墨白仰頭笑道,“好好好,今日就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魔刀?!?p> 說罷他連刀帶鞘將手里的陌刀朝遠處擲出,跟著一拂衣衫,提步急奔。他的速度極快,卻又偏偏讓人看得很清楚,姿勢優(yōu)雅如閑庭信步,輕松追上自己的兵器,再輕輕抽出細長的陌刀,瀟灑地劃了個交叉。
刀光雪亮,強大的武道之意瞬間涌現(xiàn)在他面前,幻化出一條滔滔大河!
墨白隨即反手執(zhí)刀于身后,飄逸似仙人,踏浪逐波,踩著有如實質(zhì)的水面來到?jīng)Q斗之地。
那邊的之君自然不甘落后,甩甩頭發(fā),拔出兩把彎刀在手。輕描淡寫地挽了幾個刀花后,踏步上前舉刀劈下。
呯!他刀氣所落,激起黃沙一片。在他武道之意的加持下,飛揚起來的沙子凝固不動。隨著刀氣延伸,立即形成一道長長的沙墻。
之君昂首跳上這一丈多高的沙墻,雙刀一分,如大鵬展翅。很快就奔跑到墨白面前。
長河、沙墻凝聚出來后久久不散。
觀戰(zhàn)的雙方,不分敵我,齊齊爆發(fā)出贊嘆之聲。
這兩人的出場方式實在太酷炫了。
易無期來到陳無忌身邊,“師兄,看剛才的樣子,我?guī)煾邓坪跖c那炎教之人相識以久?!?p> 陳無忌道:“不止如此,我聽那意思,好像那人與我?guī)煾狄灿悬c故事?!?p> 易無期的雙眼燃點起旺盛的求知欲,“師兄,你有沒有聽葉師伯說起過什么???”
陳無忌搖搖頭。易無期思索著,“總覺得在哪里聽過之君這個名字?!?p> 另一側(cè)的蘇念璇滿臉服氣地看著他們,“你們就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長輩嗎?”
易無期道:“只要不是大宗師出手,我?guī)煾稻退啦涣说??!痹掚m如此,她也終于將視線轉(zhuǎn)到戰(zhàn)場上。
墨白參悟的武道意境是大海,出手就如掀起驚濤駭浪,陌刀斬出處,武道之意如汪洋大海,泛濫于天地之間。
之君的武道意境居然不遑多讓,他參悟的是黃沙大漠!彎刀劃過后,像把大半個沙漠都刮了起來,遮天蔽日。
兩人的武道之意都宏大驚人,強強相碰,轟然有聲。
雙方索性近身肉搏,互相之間出刀的速度快到肉眼不可見。沙塵、水汽中,只見兩團光影時而碰撞,時而糾纏,時而追逐。不時有幾道溢出的刀光如閃電往四方散去。
蘇念璇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你墨白師叔的大海意境真是太驚人了?!?p> 陳無忌還沒回應,易無期先翻了個白眼,“不厲害怎么能做我?guī)煾担 ?p> 眼看那邊的宗師打斗已經(jīng)因為打得太激烈變得模糊不清,蘇念璇干脆陪他們閑聊。
“話說你們的大師姐參悟的是什么意境呢?我見到的每個人都說她很厲害?!?p> 陳無忌道:“你肯定猜不到。她參悟的瀑布之意?!?p> “入門的第一天起,她就在山中的通天大瀑布下練刀?!?p> “在瀑布的沖擊下,從站都站不穩(wěn)到一刀斬斷急流,鬼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p> 蘇念璇嘆道:“真想認識她啊!”
陳無忌隨口答道,“有機會的?!?p> 他有些心不在焉。
因為遠處的宗師打斗似乎分出勝負了,比所有人意料中更加快。
墨白背向之君而立,站得筆直,手中長刀斜斜指向地面。
之君木然看著前面的背影,一縷被刀斬斷的頭發(fā)輕輕飄落他的肩膀,立即又被風吹走。他忽然咧嘴一笑,什么話也沒說,轉(zhuǎn)身走向遠方。
炎教圣女望著賽提大祭司。
賽提大祭司沉默了一會,嘆氣道:“中原人,勝了?!?p> 夏朝眾人爆發(fā)出歡呼聲。
方奇樂呵呵地對賽提大祭司和炎教圣女拱拱手,“承讓,承讓!”
炎教圣女倒也干脆,吩咐身邊的人傳令下去,拔營,撤軍。
方奇也一揮手,示意穆宮渺和艾莉斯可以離開了。
艾莉斯嘴角掛著冷笑,轉(zhuǎn)頭就走。
穆宮渺大有深意地看了陳無忌一眼,跟著有些失魂落魄地往西域營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