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靈羽

　　十四年歲月，一晃而過。

　　青鸞山迎來了又是一年的冬季，山，還是那山，樹，依舊挺拔。

　　而那雪，也同樣每年都不曾缺席。

　　青鸞村中，除了那一排排矮小的土瓦房之外，還多出了一些大堆小堆的雪人。雖然簡陋，卻為這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一抹生氣。

　　雪停后，幾個少年穿著厚厚的棉衣在雪地上奔跑，穿梭在幾堆雪人之間嬉戲，又時不時將地上的積雪揉成雪球，相互砸去，玩得是不亦樂乎。

　　少年郎們的歡聲笑語，在這陰沉嚴冷的天氣里，帶來了一陣陣的活力。

　　…

　　不多時，夜色已悄悄來臨，天空逐漸暗了下來。

　　其中一名少年，被一團小拳頭般大的雪球，砸中了他那紅嫩嫩的臉蛋，疼得他齜牙咧嘴，甚至有些碎雪花也沾進了他的眼中，然而他卻并未多說什么。

　　只是伸出手抹掉了臉上的白雪，揉掉了那長睫毛上沾染的碎屑雪花兒，然后抬頭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語一聲：

　　“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而后，他沖著其他大約十三四歲的兩男一女喊道：

　　“你們玩吧，我要回家了，我娘還在家等我！”

　　“喂！沈靈羽，不是吧，每次都是你這么掃興！”

　　另一個稍微有些肉嘟嘟的小胖子聽完后，立刻不滿的回應道。

　　“就是就是，現(xiàn)在天還沒黑呢，每次你都是這個時候回去，我看是你怕回去晚了被你娘揍吧！”

　　另一個雙眼眼珠有些傾斜的消瘦少年接過話茬，看起來像是“斗雞眼”。

　　那名十三歲左右的大眼睛少女卻沒有取笑他，她那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看向沈靈羽那邊，乖巧的說道：

　　“好的，靈羽哥哥快些回去吧，要不然陳姨該著急啦，我們下次再玩哦，我也該回家了！”

　　“好勒，青青，你可是比那兩個家伙聽話多了，你也快回家吧，注意安全！”

　　沈靈羽對被稱作青青的女孩兒笑了笑。

　　“靈羽哥哥也是！”

　　“胖子，斗雞眼，你倆是挨揍還沒挨夠嗎？”

　　沈靈羽將頭轉(zhuǎn)向了胖男孩和斗雞眼男孩那邊。

　　感受到沈靈羽投射過來的眼神，兩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沈靈羽這家伙，天生力氣比同齡人大了許多，只用一只手就能將自己等人撂倒，真不知道是什么怪胎。

　　胖子和斗雞眼從小都打不過他，關(guān)鍵是一張小臉蛋看起來還特別精致神韻，那名被稱作青青的女孩兒，因此特別親近他。

　　而且村里的教書先生也很喜歡他，每次教書先生出的難題，胖子他們冥思苦想半天都想不出來，而沈靈羽卻總能很快的解答，他的學習天賦簡直用變態(tài)來形容也不為過。

　　更為厲害的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就會寫所有的文字了，只要是教書先生教過的，亦或是提過的，他都會寫，完全學霸兼孩子王??！

　　這讓他倆一直很不爽，可打又打不過，又不敢言語挑釁，一挑釁就得挨揍，難不成叫家中父母來揍一頓他？

　　村里人都知道他們家的狀況，而且村長也發(fā)話，誰敢欺負沈山一家便直接趕出村子！

　　所以，根本不可能！簡直是有苦不能言。

　　“哼！”

　　胖子和斗雞眼同時別過頭，一聲輕哼。

　　沈靈羽也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離開。

　　“走了，青青！”

　　“靈羽哥哥再見！”

　　女該不舍的看了一眼沈靈羽的背影，而后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留下原地一臉哭喪的兩人。

　　……

　　沈靈羽越過一排鋪滿積雪的樹干，在一座較為矮小的土瓦房面前停了下來。

　　他忽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眼眸中閃過一道同齡人沒有的成熟氣息，今年，已經(jīng)十四歲了啊。

　　爹爹姓沈，名為沈山，娘親姓陳，名為陳玲，這是自己可以記事之時爹娘一筆一劃的教會自己。

　　還有自己的名字，沈靈羽，是爹和娘想了好幾天，還去咨詢過村長，才琢磨出來的。

　　靈羽，便是希望自己以后會擁有一雙靈動的羽翼，走出村子看看，翱翔天空。

　　從小爹娘都對自己很好，從來不舍得說重自己一句，可是，自己那時還小，卻什么幫不上他們。

　　娘親的怪病已然快十八年了，是爹爹每年冬季不辭艱辛去青鸞山半山腰，采摘一種名為“玄陰草”的藥草為她緩解痛苦。

　　若不然娘親早被這種痛苦折磨得死去活來了。

　　腦中想起一個偉岸而慈祥的身影，沈靈羽不由有些眼角濕潤，今年，是爹爹離開的第七個年頭了。

　　他至今不會忘記，爹爹滿身是血的被人抬到家門口，手上還抓著幾株玄陰草，和娘親那絕望到窒息的模樣，甚至差點當場自盡。

　　若不是村中鄉(xiāng)親全力拉住，若不是娘親看見了自己，他不敢去想象后果。

　　娘親一直都在責怪她自己，如果不是因為去青鸞山采藥，爹爹也不會從山腰上摔下，從而重傷身亡…

　　她從來都沒有原諒自己，那天以后，娘親整日以淚洗面，直到近兩年才緩緩打開心扉，好了一些。

　　好在還有自己陪伴著娘親，好在鄉(xiāng)親們都是善良樸素之人，他們都會時不時上門給他們家送點好吃的食物，或是與娘親閑聊。

　　從那以后，采集玄陰草的擔子便落在了沈靈羽的身上…

　　可是娘親卻硬是不準沈靈羽去采藥，若是敢去，那便當場死在他面前！

　　那時七歲的沈靈羽已然很聰慧，他當然知道娘親害怕再失去他。

　　他除了干著急也毫無辦法，他見識過娘親那痛苦得生死不能的樣子，爹爹走了，娘親本就極度消沉，沈靈羽當然是不舍再見她受苦。

　　于是便偷偷去請村長幫忙說服娘親，村長對沈靈羽是相當?shù)南矚g，還有心疼這個孩子。

　　便親自上門與娘親談了半天，最后再三保證，會吩咐兩個成年人和他一起去青鸞山采藥，娘親才極不情愿的同意了下來。

　　因為她也見到了沈靈羽的態(tài)度，當時她還是不愿，沈靈羽也很果斷，直接抓著一把剪刀抵在自己的喉嚨上，將她嚇壞，才急急點頭答應。

　　往后的七年，每年都是村里的二柱叔，還有大寶叔陪著自己去青鸞山采藥，倒也沒出過什么意外。

　　沈靈羽如此孝順的表現(xiàn)也讓村中鄉(xiāng)親贊賞不已，所有人都對這個懂事且孝順的孩子非常喜愛。

　　他娘親的情況與他的孝順，也是那兩位村民毫不猶豫的答應幫忙的直接原因。

　　哪怕自家的小孩和他打架了，他們也只會訓斥自家的孩子，不會去追究沈靈羽的責任。

　　當然，沈靈羽也并不會因為如此便去主動找事，縱然村中一些小孩子們對他很看不慣，他倒不會去計較什么，除非是觸碰到他的底線，他才會去狠狠的揍他們一頓。

　　他的性格便是，待他好之人他待別人更好，反之…就不好說了。

　　每年，他都會去很多次沈山的墓前祭拜，然后說很多很多的話。

　　好一會，沈靈羽才從回憶里掙脫出來，一張好看的臉上，不知何時掛上了兩條淚痕。

　　“明日，便是娘親發(fā)病之日，玄陰草要后天才會出現(xiàn)，明日一天便在家陪著娘親…”

　　沈靈羽心中想著，伸手擦干了臉上的兩道清痕，而后走向矮小瓦房的木門，推門而入。

　　“娘，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