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無憂公主（一）

　　曲窈捧著水晶球，抬腳將融化成一灘燭淚的微弱燈火踩滅，大步向前踏去。常大山推開門，看見略微憔悴的曲窈捧著水晶球面帶微笑，拱手向劉瑾作揖行禮。

　　今天，是大公主趙無憂，十五歲生辰禮，成年的日子。

　　也是她曲窈，真正要改變命運(yùn)的一天。

　　都說君為舟民為水，民為貴君為輕。

　　可這木舟卻一副高居于水的姿態(tài)，可這君王卻是在用百姓之膏脂享樂。

　　曲窈曾聽過，全國十三億人口，一人僅出一元便又可供一人窮奢極欲一輩子。她走在劉掌司的身后，與常大山一同握著拂塵并排快走，雖說低頭眼前的一切只是平整的青石板和鵝卵石，可眼角余光里盡是琳瑯珠翠，奇花異草。

　　哪怕是在她曾生活的現(xiàn)代，十三億人口也不能人人都拿得出那一塊錢。

　　她也不知道過了幾道花門，跨過幾道門檻，最后便繞到了一處老桃樹底下，與眾人一同安安靜靜地站著。許是走過了那些貴胄女眷云集的地方，她明顯感覺到身邊人原本小心翼翼的呼吸都放松了幾分，就連她前面的劉瑾，都抬起頭看向四周。

　　又過了些會兒，她也就大著膽子朝四處打量了。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領(lǐng)略到何為后宮深院，何為瓊樓玉宇，何為窮奢極欲。

　　此處是貴妃娘娘的宮苑，貴妃娘娘本為右相鄧封嫡女，右相鄧封兩朝元老，在朝中名望甚高，故而羽翼豐滿，連皇帝都會忌憚三分。腦海中的記憶片段慢慢涌出，曲窈心中難免腹誹：男人忌憚老丈人，還忌憚位高權(quán)重的老丈人……嘖嘖，這個(gè)鄧封許是皇帝眼中一根釘?。?p>　　鄧封嫡女，閨名一個(gè)“暢”字。

　　鄧暢？

　　這邊貴為貴妃的鄧暢正和一堆嬤嬤宮女們守著大公主趙無憂，極力想要勸服她穿上那件由金銀絲織就的緋色云紋百疊緞羅裙?？哨w無憂自小跟弟弟們在馬場上野慣了，素來深愛戎裝不愛巾幗，平時(shí)能換上簡便的宮裝給皇帝行禮，出席一些較大的場合，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可是今天……

　　趙無憂皺著一對撫形眉，原本糾結(jié)憤懣的小臉如今顯得更加凄苦無助，她抬手將頭頂剛插好的金蝶穿玉簪砸在地毯上，怒道：“你們一天天的夠了！從四更便將我折騰起來如今都快到巳時(shí)了，我卻連個(gè)荷葉桃膠羹都沒喝上……早知生辰宴如此繁瑣，我便不參加了！”

　　“胡說！”鄧暢見她如此任性，再耐好的性子如今也沒了耐性。旁邊的貼身丫鬟海棠趕緊搬了個(gè)矮凳過來，扶著鄧暢鄧貴妃坐下。

　　鄧暢順了順氣，命人將趙無憂摁住，厲色說道：“你乃一國公主，又是皇上嫡女，成年生辰宴自然要更為貴重！莫非你要讓全天下百姓看你的笑話，讓你丟進(jìn)皇家顏面？”

　　“切~~”趙無憂翻了個(gè)白眼，“還天下百姓，天下百姓恐怕沒一個(gè)有資格能受您之邀。賓客名單孩兒早已見過，不過是外公家里那些人同宮中其他幾位妃子。興許父皇今日格外恩典，會命些誥命夫人帶著家中年紀(jì)與我相當(dāng)?shù)膬豪晒樱皝頎幤娑菲G，你們也好伺機(jī)選中未來的入贅駙馬?！壁w無憂撇撇嘴，看著自己母親臉色越發(fā)難看，心中終究有些忌憚，本還想再逗嘴兩句，抬眼看海棠站在母妃身后使勁沖自己打眼色，疑惑不解地看向鄧貴妃，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不知何時(shí)紅了眼眶。

　　趙無憂心底一揪，恍然明白自己方才是真的說錯(cuò)了話……丟了皇家顏面是何等的大罪。她知道自己恃寵而驕犯了忌諱，便乖乖地垂下頭也不再掙扎，任由她們重新梳理自己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