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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鄉(xiāng)

第一百一十章選舉

綠鄉(xiāng) 零數(shù)秋楓 3456 2019-10-14 08:59:18

  這天早上,天氣晴朗。秋莊稼顆粒歸倉,只剩下沒有開完的棉花,和仍在成長的蘿卜白菜。

  有的地里已經(jīng)冒出剛播種上的麥苗。沒有農(nóng)作物的田野間一片開闊,路邊的樹葉被風搖得變的稀少,甚至落光,使大地看上去更加蒼茫。

  高麗云駕駛著小汽車往小村奔去。今天村里召開選舉大會,請村民投票選舉新一屆村委會和村干部。

  開會的地點就在才整修的村委會辦公室里,一大早門外聚滿了村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歪著身子站著的,搬來凳子坐著的;低頭不語的,側(cè)耳細聽的,掩口偷笑的,仰臉說話的。安靜的,打鬧的,好一幅人面百相圖。

  不遠處站著六七個穿戴整齊的人,他們是鎮(zhèn)上的工作人員和參加競選的幾個村民。其中就有高麗霞,她微笑著和眾人說話,漂亮合體的西裝難掩發(fā)福的體態(tài)。

  高麗云聽說這屆村主任競爭激烈,人選有三個,一個是高麗霞,一個是蘇大哥的兒子蘇建,另一個被選上的把握不大,暫且不說。

  選誰呢?他倆到底誰會選上呢?

  蘇建高中畢業(yè)后出去打工,在城里闖蕩幾年回鄉(xiāng)搞養(yǎng)殖業(yè),平常說話辦事很有魄力,為人處事也較穩(wěn)重,在村里的口碑很好。

  高麗霞仗著是老支書的女兒,近幾年搞企業(yè)十分紅火,有帶領(lǐng)村民致富的能力。雖是女人,聽說上邊十分支持重視她。

  高麗云不想湊這個熱鬧,架不住陳小兵左一個右一個的電話,說她:“你來了不用說話,也不用和我們照面。只要在人群里露個臉就行?!?p>  特別是前天晚上,蘇冬成領(lǐng)著一位稀客——蘇大嫂,找上門來。她開口說:“麗云妹妹,我不想找你麻煩你,可是我兒子說你是個好人,見識又比我們多,有能耐。非要我來找你商量。”

  高麗云望著年齡將近六十,精神不減當年的蘇大嫂,親熱地說:“大嫂,今兒你這是怎么了?有話直接說就行,不用給我戴高帽子?!备啕愒埔贿吔o他們倒茶水,一邊端來水果請他們吃。

  蘇大嫂明白她和高家的交情不如往年,來時也猶豫過,但是禁不住兒子的慫恿,只好拉著小叔子一起來。

  她硬著頭皮接下來說:“我兒子蘇建說當上村主任后,把學(xué)校的房子整修一番,把廢棄的小學(xué)校成立起來,省得咱村里的孩子跑到外村上學(xué)去?,F(xiàn)在村里的孩子上學(xué)路遠,過馬路容易出事。前幾天就有個孩子在上學(xué)的路上被車撞死,害得大人們天天跟著接送。你說為這事,哪家大人不揪心?還有,想把村里的土地從新分一下,讓那些不喜歡種地的人把地讓出來給別人,省得荒著浪費?!?p>  自古誰當村官之前,都說上任后怎么著為村里辦實事,過上好日子。結(jié)果呢,用某人說的話,別看他上去貪,你上去更貪。好像當官的貪是天經(jīng)地義,人人蜂擁而上,盡力在官場上爭得一席之地。高麗云對她的話語嗤之以鼻,沒有露出任何表示。

  蘇大嫂見她不語,暗地里踢了小叔子蘇冬成一下,讓他幫著說幾句。

  蘇冬成呢,心里另有隱情。

  他的高祖是討飯要到這個村里落戶的,當時靠著給人家當長工攢錢娶媳婦買了點薄地,慢慢發(fā)家的。解放前夕,他們蘇家已經(jīng)掙下十幾畝家產(chǎn),算是人丁興旺,富足有余。

  在全國剛解放進行土地改革時,他家的土地被均給一些沒有地的村民。特別是有一塊地剛從人家手里買來又給了人家,他老爺爺實在想不通,大病一場。誰知一家人的思想剛跟著轉(zhuǎn)過彎來,國家采取積極發(fā)展穩(wěn)步前進的方針,實行自愿互利的原則,建立農(nóng)業(yè)合作社,不過幾年開始了小社并大社,成立了人民公社。

  “這塊地當時在咱家手里,哪長過這么孬的莊稼。唉,真荒廢了這塊地?!毙r候在生產(chǎn)隊里,他奶奶看著他,領(lǐng)著他去坡里轉(zhuǎn)悠看莊稼,走到河邊的一塊地,經(jīng)常對他這樣念叨。

  他當時不懂奶奶的話語,只記得奶奶十分傷心難過。

  如今聽到人們說哪里哪里的村干部賣地的事,他就想:這件事在哪里發(fā)生也別在這里發(fā)生,村干部把地都賣了,我們的子孫后代上哪里落腳去?

  蘇冬成原來一點兒不在乎誰在村里當一把手二把手,如今他在乎了。他擔心高麗霞一伙人競選當上村干部為了發(fā)展企業(yè),到處蓋廠房。他侄子當上村長做不利于土地耕耘的事,他蘇冬成可以阻止勸說。

  他開門見山地對高麗云說:“這次村里選舉村干部,無論上邊讓你堂姐麗霞當,還是我侄子蘇建當都行。不過,有一點你知道嗎?高麗霞上任會為咱村子做長遠的打算嗎?”

  蘇大嫂一聽他這話,心想:唉!真是教的曲唱不得。完了,我這個小叔子,是一輩子說不出讓人中聽的話來!

  高麗云明白他的心思,沉思片刻說:“誰上任不是三把火。再說改變初衷并非當事者的意愿。冬成哥,咱村里以前誰當村干部,以后誰當?不是咱幾個人說了算的?!?p>  “你說的也是。不過高麗霞當上村主任,把地賣了,建工廠,有我們幾個在連門也沒有!”蘇冬成說完,撲棱一下花白的腦袋,皺緊長滿皺紋的額頭。

  高麗云多見不怪地笑了笑問,“你怎么想到這個?是高麗霞在村里說的嗎?”

  “現(xiàn)在全國不是時興嗎?”蘇冬成說完擺出一副跟誰賭氣的樣子來。

  “冬成哥,你可真逗人!我堂姐要是當上村干部,把村里的地賣了辦企業(yè),你們老了可以領(lǐng)退休金生活了。”高麗云看著他,心里一陣好笑,干脆開起玩笑來。

  “你就忍心看著咱們那片土地被浪費糟蹋了嗎?聽說她親家的家具廠污染得附近的土地不長莊稼,有村民經(jīng)常到市里省里上訪鬧事?!碧K冬成看到她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著急地說。

  高麗云停止玩笑,認真地對他說:“不可能吧?我沒有聽說她有這個心。”

  “她沒有,可是她兒子兒媳婦有。你別忘了她親家是鎮(zhèn)上有名的企業(yè)家?!碧K大嫂見機不忘跟上一句。

  這個,高麗云真的沒有認真想過,她冷靜地說:“這樣的話,你們應(yīng)該爭取村里的村民。為何來找我?我真的幫不上忙。剛才我也說過,我管不著,更是管不了?!?p>  “聽說她找你家的人來?”蘇大嫂見她不幫腔,干脆用話點她。高麗云沒有想到蘇大嫂會將她一軍,怔了一下說:“不過就算是我阻止家里不幫她找關(guān)系,她會找別人的。她不會只指望我這邊的關(guān)系吧?”

  蘇大嫂一聽這話,頓時啞口無言。

  高麗云不是故意踢皮球給他們,而是說的真心話??吹剿麄兪迳﹤z露出黯然失神的樣子,她寬慰他們說:“你們最好找村里的人商量去?!?p>  進了村,高麗云把車停在遠處下了車,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到她,悄悄地站在一棵樹后面。她望著旁邊速生楊里一棵半死不活的饅頭柳,心想:這么些年,我連做夢也念著這里的每一寸土地,可是土地上的小草與花兒,早已不是和我一起生長的那些了。

  高麗云壓根沒有想到陳小兵為何一個勁兒打電話讓她來,直到一個夾著公文包的青年男人朝她走來,她才回過神來。

  那人微笑著躬一下身子,說:“您好!你是不是高麗霞的妹妹,楊主任的愛人?”

  猛然發(fā)現(xiàn)此人,她愣了一會兒才道:“是的,您是?”鎮(zhèn)上的干部,高麗云不熟,也沒有打過招呼。

  “我是剛調(diào)到鎮(zhèn)上的干部,姓鄭。”那人彬彬有禮地做自我介紹說。

  “噢,您好,鄭鄉(xiāng)長!聽說鎮(zhèn)上新調(diào)來一個鄉(xiāng)長,原來就是你呀。幸會,幸會,看,剛上任就來這里主持工作,真是太辛苦您了!”她說完,伸手過去和他握手,表示敬意。

  “哪里,這是我的工作職責,應(yīng)當?shù)?。哎,你今天來,是不是也為這事呀?”年輕的鄭鄉(xiāng)長,十分老練地說。

  “哪里?我是路過來看看。”高麗云說完,臉上露出一片尷尬。

  “哦,聽說你從這個村里長大出去的,應(yīng)該非常了解這些人吧?”鄭鄉(xiāng)長表現(xiàn)出很隨意的樣子,和她說話。

  “怎么說呢?年紀大的還認識吧。畢竟出嫁有二十年了。”看到鄭鄉(xiāng)長沒有反感的神色,她才恢復(fù)自然。

  “哈哈,不管怎么說,你比我們這些外地人熟悉一些?!编嵿l(xiāng)長開朗地笑了笑,說。

  “冒昧地問一句,這幾個候選人誰能夠當選為村主任,你們的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吧?!备啕愒浦雷约好髦蕟?,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

  “別提了。我們昨晚討論了一宿。”說完,他示意她離開人群,壓低聲音說:“支持你堂姐吧,把握不大,畢竟她那邊票少。選蘇建吧,聽說他外公家庭背景過不了關(guān),解放前以盜竊營生。他的一個舅舅如今坐監(jiān)獄呢。”

  ??!這個選舉條件不用細說,高麗云十分明白?!坝腥私o鎮(zhèn)上寫信舉報說,村里有些戶家被偷盜,與他家有關(guān)。”可以說鄭鄉(xiāng)長把所有的意思都透露給了她。

  聽到這些話,高麗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那是多年前的一個秋天,她騎著車子放學(xué)回家看到蘇大嫂在鄰居地里拾棉花的情景。

  當她到家對母親高三嬸說后,高三嬸只說了句:“你別出去說,要不被她反咬?!?p>  高麗云在心中沉思良久,有點可惜地說:“這個,不過蘇建這孩子是個好苗子?!?p>  不等她的話音落地,人群里傳來潑婦罵街的叫嚷嚷,細聽是蘇大嫂。不一會兒有人過來對鄭鄉(xiāng)長說:“蘇建的魚池昨天被人投毒。”

  哦,怪不得一直等不到蘇建來參加選舉大會呢,原來是家里的突發(fā)事件拖了后腿。

  鄭鄉(xiāng)長皺緊眉頭,回頭看看人群。

  “這人真壞,好好的魚給人家藥死了?!?p>  “只有喪盡天良的人,才會使用下三濫的手段。他咋就沒有防備著找人看緊點呢!”頓時,村民們交頭接耳,紛紛議論。

  高麗云面對著這一切,苦笑不得。鄭鄉(xiāng)長呢,更是萬般無奈,一個勁兒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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