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孫靜走了

　　接到孫靜猝死的電話，是在半個月后的一天下午。那天，高麗云他們一家三口坐在開有空調(diào)的家里，正在商量怎么獎勵兒子中考成績。

　　忽然聽到楊愛軍的手機響?！拔埂辈坏葪類圮娔闷鹗謾C說話，就聽到高利國哽咽地說：“哥，孫靜得疾病突然走了，叫我姐來送送她吧！”

　　“啊！你說什么？不可能吧?！睏類圮姺畔率謾C一說，一家人頓時慌得六神無主。

　　父子倆整明白怎么回事，趕緊扶高麗云一起下樓，開車向高利國的面粉廠奔去。

　　一路上，楊帥不斷安慰媽媽高麗云說：“媽媽，不要擔心。舅舅他們打電話叫救護車來了，現(xiàn)在說不定被醫(yī)生搶救過來?！?p>　　高麗云呢，慌里慌張的，不知道說啥才好?？诶锊蛔〉啬钸叮骸拔夷翘煅剑@是到底怎么了？”

　　他們趕到小村時，救護車剛剛開走。一下車，就聽到路邊的村民惋惜地說：“不行了。唉，年紀輕輕的，連個孩子也沒有生養(yǎng)就走了?！?p>　　再看面粉廠的門口，已經(jīng)掛上白紙。

　　孫靜猝死的原因，出診的醫(yī)生沒有多說，只是說如果家屬一定要弄個明白，把人拉到醫(yī)院里做檢查問結(jié)果去。

　　眾人都說，大熱天的別來回折騰，還是讓逝者早入土為安?；ㄥX是小事，萬一路上出個亂子更不好收場。

　　高三嬸知道孫靜走了，先是掀開白布看了看她的遺容，然后坐在地上大哭一場，站起來問兒子高利國，“她的首飾呢，都拿出來給她戴上。”

　　正在低頭傷心痛苦的高利國愣了一下，木木地說：“不知道她放哪里了?！?p>　　高三嬸一聽這話，急得直跺腳，把高麗云拉到旁邊說：“麗云，孫靜嫁給你兄弟沒有享過一天福，開個面粉廠，整天里里外外的跑。咱不能讓她走的這么寒磣！你開車拉著我回家，把我的金耳環(huán)找出來給她戴上。”

　　“媽，我看還是給她買一套新的吧。”高麗云扭頭看了一下死者耳朵上的廉價耳釘，猶豫一下說。

　　“來得及嗎？她娘家媽都快來了?！备呷龐鹨幻婵蓿幻娑逯_說?！八齺砹丝匆妼O靜身上啥首飾也沒有，鬧起來怎么辦？”

　　高麗云咬著嘴唇，沉吟片刻說：“要不咱兵分兩路，我去城里買，你派個人去家里拿?！?p>　　“嗯，這樣也行?！?p>　　孫靜的母親因為孫靜嫁給高利國離的遠，很少來往。她長的十分瘦弱干巴，滿臉的褶子?？磥韺O靜的身材就是遺傳自她。

　　她在陪同者的攙扶下來到靈堂上，看見女兒穿金戴銀的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啥話也說不上來，只是一個勁兒號啕大哭。

　　“我的閨女啊，你可疼死我了。我的親閨女啊，你跟著媽從小到大沒有吃過好東西，享過?！?p>　　自古以來白發(fā)送黑發(fā)，不哭也惱人。她撕心裂肺的痛哭，惹得圍觀的村民也不時跟著抹眼淚，擤鼻涕。

　　高利國更是魂不守舍，無精打采，失去生活的意義。連面粉廠也懶得打理，好在趕上學校放暑假，高利強兩口子可以輪流來幫著讓面粉廠開工收麥子賣面粉。

　　高麗云作為長姐，更是少不了過來看看，安慰他一下。這天，她看店里沒有事，趕緊開車過來，一下車就瞅見兄弟倆在地磅旁邊，大眼瞪小眼的頂嘴吵架。

　　惹得工人也不好好干活，不斷伸縮著脖子去看。

　　“你打起精神來，好好活下去。不為你自己，也得為我們想想，特別是咱爸爸媽媽經(jīng)不住打擊了。你不好好孝順他們，怎么也得讓他們安心過日子活著吧！”高利強一邊用紙巾擦眼鏡上的汗水，一邊慢條斯理地教訓高利國。

　　“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走。沒有人強迫你，說你，你倒說起我來！”高利國心煩意亂地說。

　　高利強依舊慢條斯理地說：“我說你是為你好，孫靜走了這么多天，你還不用心記賬算賬干活，照這樣下去，不但毀了你，連我們也跟著難受?！?p>　　“干么你，亂說什么呢？你認為我愿意這樣嗎？感情你沒有死老婆，不知到其中的滋味。”高利國被他嘟囔煩了，口不擇言地回他一句。

　　“你，你怎么這樣說話呢，啊？”高利強一聽這話，不假思索地把眼鏡往地上一扔，掄起胳膊朝高利國打去?！按蚰?，打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好心地來幫你，解勸你，你卻不說好話?！?p>　　高麗云一看兄弟倆真格地要像小時那樣動手，趕緊過去阻止。誰知兩個人都像吃了屎似的，憋著勁兒非要打個你死我活，費了好大的勁兒，在工人的幫助才把他們拉開。

　　“都老大不小的，怎么說動手就動手呢。特別是你，利強！你這個當哥哥的，有個兄長的樣子嗎？”批評完他，無奈地看著高利國說：“自從孫靜走了，咱媽到現(xiàn)在一直抹眼淚吃不下飯去。你這樣下去，會要了咱媽的命的。你弟兄兩個里，咱媽最心疼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p>　　太陽早已偏西，可是暑氣仍然逼人。高麗云說了幾句，叫眾人散開，想把弟兄倆拽到屋里的風扇下說話。

　　不料高利強說：“姐，先勸勸他吧，不用擔心我。你看他那個樣子，我是勸不了了。”

　　高麗云著急地拽拽濕透的襯衫，“我誰也不勸，有啥好勸的！是想讓你們進屋涼快一下。天氣這么熱，你看熱的我衣服都快濕透了。”

　　高利強不情愿地說：“噢，你和他先進去吧。我找個涼快地方把今天的帳算出來，要不明天有事給耽誤了。”

　　高利國耷拉著腦袋進屋了，高麗云緊跟其后。不等高利強把今天的帳算出來后，高麗云從屋里走出來，松了口氣對他說：“從明天開始，我們幾個不用來了，他說他自己行?！?p>　　“不可能吧，姐。你看他那精神頭，行嗎？”高利強擔心地問。

　　“不要緊，剛才都說好了。再說學校快開學，你們兩口子不能耽誤上課。我呢，也不能天天來。來，你過來，我問你個事?！彼阉揭贿??！斑@幾天，你看他這里的工人哪個比較好?！?p>　　“這個，”他朝那幾個在樹蔭里坐著喝水的人瞅了一下說：“那個年紀大些的老王，做事穩(wěn)重，說話也比較正經(jīng)?！备啕愒瓶戳丝茨莻€人，讓利強請他過來。

　　等老王來到跟前，高麗云微笑著對他說：“王大哥，剛才聽我兄弟說，這幾天幸虧你幫忙。來，給你這三百塊錢，算是我對你的一點謝意?！彼f著，從包里掏出三百元來要遞給他。

　　“我在這里干活，你兄弟給開工資，哪能再要你的錢。”高麗云一聽這話，忙順口說：“是啊，我格外給你錢是有點把人想錯了。不過，這錢你一定得收下，你看大熱天的，算是我給你們的降溫費。”

　　“這個？”

　　“我姐姐給你，就收下吧！還有事說呢?！备呃麖娒靼姿愕挠靡?，示意老王收下。

　　老王接過去，裝進口袋里問，“哦，有什么事，你們說吧。”

　　“是這樣的，這面粉廠不能因為有事說停就停。我們呢，都有事情忙，不能天天來。以后，這面粉廠你多費點心，一塊兒開導開導我兄弟，要他重新振作起來?！?p>　　“噢，這個，你不說，我也會做的?！?p>　　“好，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事給我打電話也行。”高麗云說著遞給他一張名片。然后，叫高利強收拾一下跟她一起走。

　　“姐，你這么安排，我真的放心不下。明天我再來吧?！?p>　　“沒事，利國不糊涂又不傻，只是沒有心情開工干活。你實在不放心，待會兒我給麗霞打個電話。讓她有空常過來轉(zhuǎn)轉(zhuǎn)?！?p>　　“好，聽你的安排吧。反正學?？扉_學，我們有事要做?！备呃麖娬f完，拿起背包來。

　　“放心當你的老師去吧。來，坐我的車，送你回去。”麗高云笑著說。

　　“不用，還是騎山地車吧，鍛煉身體?！?p>　　“鍛煉身體？哼，沒錢買車的人才這樣說呢?！苯愕軅z走出面粉廠，對著落日晚霞，開始說笑個不停。

　　“嗯，對了，我就是沒錢。你有錢，開著人家的舊車，裝大款，牛！”高利強嘲笑他姐。

　　“哈哈，別看是舊車，你想開還沒有送的呢?！?p>　　“我才不稀罕呢。開就開新車，趕明兒就去把這山地車換成四個新轱轆的。”

　　“好，我等著?！?p>　　“等著吧。我到家就買去?！备呃麖姳镏Γ阉さ貌荒艽鞯难坨R掛在胸前的口袋里，騎上車子用力向前蹬去。

　　“慢一點，你沒戴眼鏡，行吧？”

　　“不要緊，我會小心的。”高利強遠遠地停下車子，側(cè)身回頭大聲笑著沖她擺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