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臨行前夕
回到清荷園，林嵐終于放松下來，依塌而坐，整理凌亂的思緒。
她有些惆悵，自己和林瓏還是踏上了同前世一樣的道路。
揉著額頭，她又想，既然該來的始終要來，逃避也無用，那就索性去太華宗較量吧。
紅鸞和墨染忙忙碌碌，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正收拾整理行裝。
院內(nèi)，一件件物拾被翻找出來，打成大包小包。
“這毛毯得帶上，冬日里可以墊在被褥下面。”
“嗯！”
“對了手爐、香爐也帶上，還有這幾百斤獸金炭也是，萬一太華宗沒有，一時半會兒咱也送不過去……”
“對對！”
“珠寶首飾、胭脂水粉帶上，咱小姐就是太華宗最漂亮的女修?！?p> “沒錯！”
“還有這鳳于九天金漆鏤空雕花屏風(fēng)，大氣喜慶，待客時用得著，帶上！”
“呃，好的?！?p> ……
兩丫鬟嘰嘰喳喳，半天沒得消停。
“停停停！”林嵐見二人打起了臥室里紅木閨床的主意，終于忍不住了，趕緊制止，“輕裝簡行，除了些常換洗的衣物，其他一律不帶?！?p> “那怎么行，這些都是可以用到的”，紅鸞不同意。
“是啊，山間生活清苦，得妥善做好準(zhǔn)備”，墨染也站在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
林嵐嘆口氣，“小姐我是去修煉，不是去享福的，何況，你們見過哪個雜役房擺著一堆奢侈用具？”
……
好像有點道理。
紅鸞、墨染頓時禁聲。
紅鸞頭點著地，想了想又不忿道，“可是小姐哪里吃過苦？哦，我還以為八小姐幫忙說情，是個好的，原來她打著糟踐琢磨人的心思。”
墨染拉住她，“別亂講，上山修煉，想必都是要吃苦的。要不，就依著小姐的意思來辦？不過，小姐最愛我釀的桂花蜜了，這可不能落下?！?p> ……
不得不說，紅鸞在某方面真相了。
林嵐看著二人，是又好笑又感動，想到二人過去的下場，她又眸光一暗。
“好了，兩位小管家婆，我們來談?wù)務(wù)掳??！?p> 見林嵐正色而坐，紅鸞、墨染二人對視一眼，也不再逗鬧。
“你二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為了避免后顧之憂，我會對你們另作安排?！?p> 將一張賣身契、一沓子銀票遞給紅鸞，林嵐道，“紅鸞，你為人機靈，就先出族去開間雜貨鋪，收售些藥材、山貨之類試試手。”
“是，小姐！”
接著，她又拿出墨染的賣身契和幾張紙，交代墨染道，“你穩(wěn)重縝密，離開林族后，想辦法在鎮(zhèn)上容先生的學(xué)堂里謀個差事，相信有此法在手，她會收留你的?！?p> “這是？”
“這是三品丹藥的單方，給你投石問路用”，林嵐淡淡說道，“榮先生是煉丹師，你想辦法讓她收你為徒，實在不濟，當(dāng)個學(xué)徒認(rèn)些中草藥材也好，以后我有大用?！?p> 縱使平素里穩(wěn)成大方，墨染此時也是驚得雙手顫抖，她呆呆地接過方子，用手帕包了幾層，貼身收好。
林嵐心想，這還是從落霞門傳承中抄錄的兩份不太珍貴的古法煉丹方子，高階的她還沒拿出來，也不怪墨染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誰讓如今煉丹師稀缺呢？
“小姐，可是族里有什么事要發(fā)生？”見林嵐要將她們從林族脫離出去，紅鸞忍不住問。
林嵐臉色凝重，為了讓二人心中有數(shù)，只好含糊道，“興衰更迭，有人作亂，恐怕林族大禍不遠?！?p> 二人心中一凜，半天回不過神來。
……
將丫鬟安置妥帖，林嵐出了院門，又朝后山行去。
清明將至，她得去拜祭一下自己的母親，不然等下一次歸來時不知是何年頭。
記憶里，母親姜氏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自她小時候，身子骨就不太好，后來生弟弟林席予時不幸難產(chǎn)去了。
摸了摸手臂上的空間印記，林嵐?jié)M心都是暖意，這是母親留下的饋贈。
穿過林蔭小道，后山下起了細密的春雨，天氣微涼。林嵐并沒有打傘，任由雨水打濕了衣衫，不多時，她就來到一處略顯偏僻的梅林中。
時令已過了早春，梅花早已凋零殆盡，只剩一排排孤零零的褐色樹木枝丫，許是打掃勤快，倒不顯得太過荒涼。
母親姜柔就葬在此處，一株最大的梅樹之下。
梅林旁有一木屋，是守墓人老人苦茹婆婆的居所。聽聞林嵐的腳步聲，木屋開啟，苦茹婆婆從里面鉆了出來。
“小姐，你來了?！彼Ь吹男卸Y。
“嗯”，林嵐微笑應(yīng)聲，夾著濃濃鼻音。再抬首時，是淚水盈目，帶著無盡的酸楚。
她一遍遍撫摸著梅樹粗糲的樹干，像投身于母親的懷抱，無比的安心，又無比的傷感。
日子，過了好久。
生活也不曾放過誰。
以至于，她都快忘記有母親這號存在了。
“母親，我要去太華宗修習(xí)，以后就不能常來看您了，你要保佑我和弟弟，歲歲平安……”
太多的話，想說而無法說出來。林嵐摘取兩片草葉，卷起來放在嘴邊，吹奏起小時候娘親教她的江南小令，悠揚而孤寂的樂聲頓時在梅林上空盤旋。
……
雨后春容清更麗。只有離人，愁緒終難洗。莽蒼山前三面水。碧瓊梳擁青螺髻。
一襲前程赴萬里。問我何年，真?zhèn)€成歸計。輾轉(zhuǎn)送春奏一曲。東風(fēng)拂鬢萬千縷。
梅樹下，少女放下全身心的包袱，泣不成聲。
良久，林嵐拜祭完畢。
收拾了心情，她轉(zhuǎn)身道，“苦茹婆婆，今后就煩您照顧好母親了。”
“這是老身該做的”，苦茹婆婆杵著拐棍身形佝僂，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慈祥，又不經(jīng)意的說道，“小姐，且安心修煉，盡量待在宗門，別記掛著回來?！?p> 林嵐深深看了苦茹婆婆一眼，風(fēng)吹林動沙沙著響，老人笑瞇瞇的，仍是一貫慈祥的表情，仿佛剛才話語只是純粹的關(guān)心。
“我知道了，謝謝?！?p> 林嵐一拜而別，出了梅林。
她不曾聽見，身后那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