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和少女和廚師
“阿星!”
屬于少女獨有的清麗聲音在小店門口響起。
“哦,是桑琪呀,歡迎光臨!”
回答她的是站在小店吧臺后邊的少年,少年很年輕,只有高中生左右的年紀(jì),留有一頭金黃色的長發(fā),扎了一個小發(fā)髻在頭后,面容精致,若不是開口的聲音有些粗糙,加上身高很高,說是少女也不是不可以。
叫做阿星的少年引導(dǎo)著少女到店內(nèi)的兩人桌坐下,低聲詢問道:
“今天想吃點什么?”
不錯,這里是一家餐館,店面不大,只有十幾張桌子,有大有小,此時已經(jīng)坐了一大半,有的在等待上菜,而有的則已經(jīng)大快朵頤,或是暢飲酒水,和同桌的好友家人大聲笑談,兩人現(xiàn)在所在的是餐館里的一個角落。
少年那處筆記,看著少女,專心為其服務(wù),明亮的大眼睛,加上精致的面容,讓少女臉色一紅,趕緊低下頭,又想起來少年正在詢問,支支吾吾的開口道:
“想吃,想吃阿星做的蛋包飯,好久沒有吃過了,已經(jīng)很想念了!”
“好的,一客蛋包飯是嗎?還有什么需要的嗎?友情提醒,今天的可樂餅是老爹親自配料,由我炸制的哦!”
少年記下少女的需求,又推薦道。
“啊,這樣的話請再加一個可樂餅吧!”
“好嘞,總共一客蛋包飯,一份可樂餅,請稍等!”
說著,認(rèn)真記下了少女需求的少年快步朝著后廚走去——他不僅僅是服務(wù)員,同時還是廚師!
進入后廚的少年沒有理會同樣在后廚忙碌的另一個男人,而是熟練地取出盤子碗等容器,飛快的在冰箱和儲存蔬菜的菜籃子里挑揀除了自己需要的材料。
已經(jīng)涼透的米飯,火腿,黃瓜,洋蔥,還有三枚雞蛋,就已經(jīng)是全部的材料了。
首先是切配,取出一把修長的西式廚刀,漂亮的甩了一個刀花,然后飛速將火腿和黃瓜改刀成粗細相同的條狀,再進一步切成丁,每一粒食材都外形一致,并且大小適中,洋蔥先是在一側(cè)均勻的縱向切割到底,之流洋蔥的頭部連接,然后豎過來繼續(xù)細細的切配,最后得到一碗高品質(zhì)的洋蔥碎。
歸門別類的將食材收在盤子里,少年又取出一個碗,取過一個雞蛋,在碗邊輕輕一磕,形成蛋殼恰到好處的開裂,手指靈活的少年不需要另一只手的幫助,就能夠?qū)㈦u蛋打開,將其中的但也全部傾倒在碗里,而不會有蛋殼誤入其中,重復(fù)三次,將三個雞蛋全部打入碗中,接著毫不猶豫的用筷子將蛋液打散,迅速,規(guī)律,簡單的打蛋少年做起來卻富有美感的律動,同時高效的將蛋黃和蛋液充分混合,接著加入一點白砂糖和清水,繼續(xù)打發(fā),直到混合均勻。
短時間內(nèi)做完了準(zhǔn)備工作的少年根本沒有停歇,本來在灶臺旁的男人已經(jīng)被店里又來的客人招呼出去,而少年則短暫的接過了這個陣地,站在了灶臺前,少年的神情終于變得嚴(yán)肅起來,取出一支平底鍋,先是預(yù)熱后加入了一匙橄欖油,在油還沒有變熱的時候,加入了他每個月都會親自動手,秘制的大蒜酥。
起初在橄欖油中,蒜酥和油沒有任何的沖突,各自為界的互相安好。
但是伴隨著油溫的升高,蒜酥輕微的在油中吐出了泡沫,慢慢的,一種特屬于大蒜的而又因為之前的預(yù)處理更加幽深的香氣散發(fā)出來,少年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將之前切配的洋蔥的三分之二加入了其中,在油中,洋蔥很快隨著高溫失去水分,然后產(chǎn)生焦化,變得更甜,也更香,呈現(xiàn)了天然的焦褐色,少年不再猶豫,將火腿和黃瓜依次加入,簡單的攪拌后,加入了食鹽和白胡椒進行調(diào)味。
當(dāng)油和食材持續(xù)對抗,最終變得融合在了一起,流露出了湯汁的時候,少年將米飯倒入了鍋中,然后一改之前不溫不火的態(tài)度,在將米飯每一粒都分開徹底后,靈活地顛動手中的鍋具,米飯和食材在鍋中翻騰,卻沒有任何一粒跳出鍋外,它們在飛速的混合在一起,均勻且恰當(dāng),當(dāng)湯汁和米飯充分混合,當(dāng)食材和米飯已經(jīng)沒有了間隙,少年滿意的停下了灶火,將剩余的洋蔥倒入其中,混合均勻后任由余溫進行剩余的烹制。
炒飯的部分已經(jīng)準(zhǔn)備完畢,剩下的就是蛋包飯的蛋皮。
之前的蛋液水和白砂糖都和蛋液徹底融合,但是為了讓煎制的蛋皮更加松軟,還要繼續(xù)打蛋,以讓空氣和蛋液混合,一邊預(yù)熱另一口鍋具,并在其上仔細的將油脂刷到每一個角落,一邊不斷的打蛋,這個過程要保持到蛋液入鍋。
“刺啦啦……”
輕微的水入油鍋的崩濺聲,少年將蛋液全部放到了平底鍋中,預(yù)熱的鍋具飛快的讓蛋液凝固,少年輕微晃動鍋具,認(rèn)真又熟練地控制著蛋皮的均勻形成,不讓蛋液的分布有薄有厚。
掐算著時間,蛋皮已經(jīng)基本形成,液體部分已經(jīng)所剩不多,一面的煎制到了時間,另一面卻還是嬌嫩的淺黃色,少年果斷的一顛鍋,蛋皮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個身,然后落在鍋中,嬌嫩的蛋皮沒有受到任何損傷,這是極好的手藝,但是少年沒有露出自得的表情,而是看著金黃的另一面,心中繼續(xù)計算時間,時間一到立刻關(guān)火,然后將之前的炒飯倒入鍋中,然后前后顛了兩次鍋,金黃的蛋皮便將炒飯完全包裹。
移出平底鍋,放入白盤之中,點綴上幾粒翠綠的蔥花,用番茄醬在上面畫了一個笑臉,蛋包飯大功告成!
雖然只是最簡單的料理,但是可以看出來,少年已經(jīng)十分熟練了,這不是一兩個月能有的干練和水準(zhǔn),這是長時間從事并認(rèn)真學(xué)習(xí)努力的結(jié)果,年紀(jì)不大的少年,卻已經(jīng)能夠出色的完成這樣的菜品了。
每一個步驟都認(rèn)真細致,但是效率絕對不低的少年將蛋包飯的盤子和從炸鍋旁,取過一個已經(jīng)早先炸好的可樂餅,配上圓白菜絲和調(diào)味醬油,一起放在一個托盤里,朝著外面并沒有等待多久,但是已經(jīng)期待萬分的少女走去。
“蛋包飯和可樂餅,請慢用……”
少年放下托盤,朝著少女示意道。
少年這么快的到來少女卻不驚訝,而是笑道:
“阿星,你還是這么的高速,一點都不讓客人久等呢!”
少年對此只是謙遜的回道:
“招待不周!”
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少女在蛋包飯上輕輕地舀了一勺,蛋皮破碎的瞬間,淡淡的蒜香和洋蔥的甜味散發(fā)出,咕嘟的咽了咽口水,少女再不猶豫,一口吞下蛋包飯,然后……
“好吃!阿星做的蛋包飯始終這么好吃,真是要感動哭了!”
一口蛋包飯咀嚼咽下,少女的情緒似乎一下子燦爛了起來,用一雙星星眼望著少年,對于少年的手藝,她可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地,畢竟,她可是從小就吃他的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哎?好像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不過不重要……
一口蛋包飯根本不能讓享受了美味的味蕾饜足,明明只是最簡單的蛋包飯,里面也沒有什么昂貴的食材,但是一口下去卻有著無與倫比的豐富口感,進入口中,最先就享受到了洋蔥的甜味,然后是蒜酥的香味,緊接著食材的恰到好處,伴隨著柔軟的蛋皮,仍保持著酥脆的蒜酥,還有最后加入的洋蔥的脆嫩,豐富的口感和簡單卻令人滿意的味道,構(gòu)成了絕好的料理!
少女食指大動的眼前的蛋包飯,再不猶豫,失去了青春美少女的包袱,盡可能快的消滅眼前的食物。
少年也不打擾,就坐在對面看著少女一口一口,根本不停下的享受他親自制作的料理,表情溫和,說不出的滿意和開心。
很快,一客蛋包飯就被少女完全吃下,抹去嘴角殘存的番茄醬,少女后知后覺難為情的紅了臉,她之前的舉動實在有失少女的儀態(tài)。
都怪阿星的手藝太好,才會讓她每一次都這樣失態(tài)的……
少年卻沒有嘲笑少女的意思,而是繼續(xù)開口問道:
“還有可樂餅哦,請在它保持酥脆的時候吃下去吧!調(diào)味醬油要在外殼上用筷子打開一個開口哦,這樣淋在上面才會入味!”
按照少年的指示,少女將少量醬油倒入可樂餅的開口,透過金黃色脆殼的開口,里面的土豆泥和其余蔬菜的顏色都可以看到,悠悠的熱氣和香氣催促著少女,明明已經(jīng)吃了一整客蛋包飯,但是卻依舊開始分泌口水……
用粉嫩的嘴唇謹(jǐn)慎的試探了一下可樂餅的溫度,已經(jīng)從油鍋取出,瀝去多余油脂的可樂餅溫度剛好,感受到外殼的酥脆,少女不由地舔了舔嘴唇,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呼……”
外殼已經(jīng)變得溫度合適,但是內(nèi)里的土豆泥卻依舊保持著溫度,讓少女不由地呼氣,不過卻舍不得停下咀嚼,酥脆金黃的外殼在最終發(fā)出咔哧咔哧的脆響,而簡單用胡椒和鹽調(diào)味的土豆泥則最大程度的煥發(fā)了食材本身的好味道,越嚼越香,混合著調(diào)味醬油的辣辣滋味,讓香味更進一層。
小小的可樂餅根本沒有堅持多久,很快少女意猶未盡的進食后,只留下了擺盤的卷心菜絲。
心滿意足的少女變得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似乎在回憶著美食的余味,良久才發(fā)現(xiàn),對面坐著的少年正在認(rèn)真的看著他,不由地羞紅了臉,然后趕緊坐正,口中抱怨道:
“阿星真是的,哪有這樣盯著看女孩子的……”
少年微微一笑,回答道:
“只有桑琪才會這樣的,別人我可不會去看?!?p> 少年的回答沒有問題,兩人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坐在對面互相看著對方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少女想到了什么,聽到只有桑琪,臉色一紅,心里卻是滿意的。
“哼,真是會說話能……阿星今天有這么快就從學(xué)校跑回來了嗎?已經(jīng)要畢業(yè)了,要考一個好的大學(xué)很多人都在放學(xué)后留校好好學(xué)習(xí)呢,我也是呆了一會兒才回來,倒是阿星你,看樣子早就回來了,沒關(guān)系嗎?”
“當(dāng)然沒有關(guān)系,老師一下課我就跑步回來了,這么多年也一直就是這樣的,學(xué)生下課的時候,也是人們吃晚飯的時候嘛,店里只有老爹一個人忙的不得了,我不回來的話,他肯定會累得半死的……”
少年的情況名為葉桑琪的少女當(dāng)然知道,他從國中開始,就一直在給家里的餐館幫忙,小時候還只是下午放學(xué)后一個人跑回來幫忙,而到了高中之后,少年每天還要早起陪著餐館的主人,也是少年的父親去市場采購當(dāng)天需要的食材,這樣一來在學(xué)校的時候難免精力不足,尤其已經(jīng)到了畢業(yè)的臨近,能夠保持著并不低下的成績,顯然做出了不小的努力,少女是在心疼這位竹馬,才會問道,誰知道少年根本不在乎。
“那么阿星有什么打算呢……在畢業(yè)之后……”
少女小心的問道,并且直視著少年的眼睛,她在追尋一個答案。
“我啊,當(dāng)然會成為一名廚師!”
聽到這個問題,少年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干脆的回答道,仿佛這是他全部的信仰和畢生的追求——實際也確實如此。
“啊……這樣啊?!鄙倥畬τ谶@個回答沒有任何意外:“如果是阿星的話成為廚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呢,畢竟有著叔叔這樣的師傅存在,還有阿星這么有才華而且努力……”
少女毫不猶豫的表達了支持和鼓勵,她當(dāng)然不會奇怪,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少年,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決定了成為一名廚師了,不然為什么那么累,每天還要跑回家來幫老爹打理餐館,不然為什么在學(xué)業(yè)這么繁重的現(xiàn)在,每天還要早起去市場進購食材,這都是早就注定的。
更何況少年的父親還是那樣一個神奇又厲害的男人,阿星成為廚師一定不會困難。
但是啊,少女并不開心,哪怕從小到大她已經(jīng)不知道說了說道鼓勵的話來,但是聽到了少年的選擇,依舊沒有那么開心,這個世界上啊,只有廚師是不一樣的……阿星這樣的人,一旦成為廚師就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他會變得光芒四射,耀眼無比,少女確信這一點,而自己和他的距離只會越來越大,直到再也不能在一起,再也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獨自享用他的料理,那時候她該怎么辦?
朦朦朧朧意識到什么的少女有些不甘心,她不想什么也不做,看著明明從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的他漸行漸遠,所以她想做出些什么……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在少年終于有些疑惑地眼神中,少女想要在這個時候果斷的開口,克服少女的矜持,表露自己的心意!
“阿星,其實我……”
然而少女的話更本沒有說完,就被后廚傳來的一聲怒吼給打斷:
“臭小子,你還要偷懶到什么時候!就算那丫頭以后可能是你的媳婦兒,但是現(xiàn)在你的親生父親就要被累死在廚房了!”
后廚男人的怒吼引來了餐館已經(jīng)坐滿的食客們的哄堂大笑,一個個揶揄的看著名為阿星的少年,有的還對著兩個年輕人打趣道:
“阿星啊,沒想到小小年紀(jì)就已經(jīng)做好了這種打算了嗎?從小就在一起玩,以后還要娶回家!”
店鋪內(nèi)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氛,少女臉皮薄,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紅著臉低頭坐在一旁,不過耳朵卻悄悄地立起來。
而少年則不以為意,他們家的餐館開在了社區(qū)不遠的商業(yè)街,來往的客人不是社區(qū)的居民,就是附近的鄰居,幾乎都是???,有些都是看著他長大的,此時不過是在開玩笑罷了,只是有一點無奈的沖著后廚喊道:
“老爹啊,不是我不想幫忙啊,不過這幫大叔阿姨們都只認(rèn)可你的手藝,我就算全部接過你的任務(wù),也不能讓他們滿意呀,所以能者多勞吧,讓我多花一點時間照顧專屬于我的客人吧!”
少年說的不是假話,雖然他已經(jīng)在老爹的幫助下進行了近十年的廚藝練習(xí),但是挑剔的食客們可以輕松地分別他和老爹的手藝并選擇后者,除了名為葉桑琪的少女,幾乎無一例外,這也是為什么只有少女來時他才走入廚房。
再者老爹的實力只有他最清楚,除了實在不想動或者要考驗他的時候才會讓他幫忙,不然一個他對于全力施展的老爹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小幫工,甚至還會妨礙到他,此時老爹還有力氣怒吼,顯然不太需要他的幫助。
“啊,你這個臭小子!真的是不知道照顧親人,我可是你唯一的父親啊……”
“所以請您繼續(xù)加油,或者問問這幫叔叔愿不愿意我來呢?”少年狡猾的提出這個問題,頓時整個餐館正在看戲的食客們都打了雞血一樣表示拒絕。
“老板武運昌隆,所以還請繼續(xù)努力吧!”
“阿星還是個小孩子,老板你怎么能壓榨一個小孩子呢?”
“老板還能再戰(zhàn)一百年!”
……
不是少年手藝差,而是老板太強大。
老板無奈的閉嘴,旗開得勝的少年回過頭來,問少女:
“桑琪,你剛才要說什么?”
“?。堪?!什么都沒有!”
女兒的矜持讓她絕不會在被打破了醞釀出來的感情后在度開口,只好紅著臉拼命搖頭,似乎要把自己的羞惱全部甩掉,不過阿星剛才說她是他專屬的食客……好開心。
少年疑惑地看著少女,少女卻猛地抬頭,認(rèn)真的看著少年:
“阿星,從今以后請繼續(xù)努力奮斗吧!我也會跟你一起的!”
“哎?”
少女忽然間散發(fā)的氣勢讓少年一呆,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道:
“好……”
“那么多謝款待,告辭了!”
不知道在自己的世界里構(gòu)想了什么,少女又恢復(fù)了活力,告辭一聲后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離開了,獨留少年一人在身后呆愣愣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看著少女的背影,金發(fā)少年猶豫的吐出一句話:
“姑且再說一遍,招待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