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倉楠楠本來的想法,就請江儀到食堂吃個便飯就好了,是真便飯,不是口頭上的便飯。雖然她剛剛領(lǐng)了薪水,但是好歹這是十九歲的倉楠楠的一月糧食,她十分清楚這個年紀的自己,本來就毫無規(guī)劃,經(jīng)常沒到月底,已經(jīng)彈盡糧絕,全靠飯卡上那點余額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艱苦生活,倒是后來她經(jīng)常胃疼。
難道自己回來,能養(yǎng)一個月是一個月啊。而且憑著她吃了多年快餐的味覺,明顯吃出飯?zhí)米龀鰜淼牟穗m然味道不咋滴,但是起碼食材新鮮,絕對沒有用地溝油啊。
但是看到江儀那一刻,她稍稍有點改變主意了,因為就在剛剛她出來那刻算起,到現(xiàn)在還沒到五分鐘,投在江儀身上的視線,她的手指頭加上腳趾頭都數(shù)不過來了。畢竟在眾人眼中,她還是個剛失戀人士,馬上帶著個大帥哥到飯?zhí)糜貌?,一不小心讓人以為她這是在示威,提前完成了自己的任務(wù),那最近自己的挑燈夜讀不就是白費了嗎?
畢竟任務(wù)沒完成的后果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考試沒考好的結(jié)果倒是很凄慘的。
想到這里,她咬咬牙,對自己狠心地說道:“時間還在,我們不如去外面走走吧?!?p> 說起來,倉楠楠還真的挺想到附近的那條熱鬧的小食街走一走,記憶中,那條小路除了各色各樣美味價廉的小吃,還有各式各樣五彩繽紛的文具店,倉楠楠雖然年紀長了不少,但是本質(zhì)還是一個小女生,和所有的女生一樣,喜歡看一些精美有趣的小玩意兒。
江儀自然沒有意見,兩人就朝著那步行街走去。
人家說,每一所高校,總能養(yǎng)活整條小吃街,而得益于Z大和T大兩所高校的供養(yǎng),附近的這條小吃街尤其的繁茂,所以一直延伸了五公里,都是各色各樣的特色小店。
今天雖然是周六,除了某些做宵夜到凌晨的夜宵店,在這十一點的時間里,大多數(shù)的小店都已經(jīng)開門營業(yè)了。
雖然身邊領(lǐng)著個大帥哥,但是倉楠楠畢竟是三十歲的女人,除了剛剛那漏跳的一拍心跳,她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了。畢竟此時的江儀,和自己有著十歲的差距,倉楠楠看他就如同看到自己手下那些實習(xí)生一般,絕對不敢產(chǎn)生殘害祖國花朵的猥瑣想法。
倉楠楠看準了一家專賣貝殼之類的工藝品小店,拉著江儀的衣袖就鉆了進去。
在花城這座寸金寸土的城市,這家小店只有不到十平米的寬度,中間擺了一個巨大的玻璃展示柜之后,周圍兩邊只余一人可行的狹窄通道。
聽到有人進來,穿著波西米亞風格的老板娘只是稍稍抬頭看了一眼之后,繼續(xù)低下頭專注自己面前的筆記本追劇去了。
倉楠楠興致十分高,其實當時的網(wǎng)購已經(jīng)開始興起,不久,這條繁華的商業(yè)街也會受到波及,倉楠楠畢業(yè)之后還回來過幾次,但是這里陳列的貨物一次比一次少,最近一次,倉楠楠因為工作的原因,從這街道上匆匆走過,這家店已經(jīng)易主,具體做的什么倉楠楠沒有留意,只是外面也再看不到這充滿異域風味的擺設(shè)了。
2019年的時候,她總是太過浮躁,就算追個電視劇,手機還在同時刷著各種話題。所以倉楠楠決定,一定要認真地觀摩一番,對她而言,這里的東西并不是稀奇,懷念的是這種逛實體店的悠閑時光。
她看到櫥窗上有一對小小的白色貝殼耳環(huán),十分精致,拿出來對著鏡子比照了一番,十分自然地轉(zhuǎn)過去對著江儀問道:“好看嗎?”
江儀的耳朵十分可疑地泛起點點紅斑,不過還是認真地點點頭。倉楠楠的耳朵長得極好,耳垂本來就如一顆小小的玉珠,戴上這小小的白耳環(huán),一定十分好看。
只不過倉楠楠把玩了一番之后,又把它放了回去。
江儀疑惑:“不買嗎?”他差點沖口而出的是:“我送你?!?p> 但是好歹還記住這太唐突了,只轉(zhuǎn)為疑惑的問話。
倉楠楠捏著自己的耳朵示意江儀:“我沒有耳洞?!?p> 其實倉楠楠有買下來的沖動,畢竟她后來是有耳洞的,只是想到十九歲的倉楠楠生活不易,等下還要請江儀吃飯,能省還是省一點吧。
兩人又隨意逛了許多家小店,每一家小店,倉楠楠都逛得津津有味,拿起每一件小東西都會對著江儀贊嘆不已,十分充分地了解了設(shè)計者的創(chuàng)意,但是每次她都默默地放了回去,不買了。
江儀是無法理解女人這種習(xí)慣,既然不買,為何要看,而且還要表現(xiàn)出那么喜歡的樣子?其實不僅僅倉楠楠是這樣,每個女人天生都愛逛街,看到美好的東西都會心動,但是大多數(shù)人,都是過個眼癮和手癮,要真正買回去的時候,還是會衡量一番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千手觀音。
但是江儀的想法又有點不一樣,算上這次,他是第二次陪倉楠楠逛街,對比去年暑假,她逛街的時候明顯拘謹許多,只直接去買了上學(xué)的必需品之后,其他的地方她就不再去了。當時江儀還覺得這倉楠楠與自己的性格十分相似,做事果斷干脆。
但是今天這倉楠楠,仿佛換了個人一般,擁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對周遭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心,仿佛她正在逛的地方并不是她每天生活的學(xué)校附近,而是從來未來的異地。雖然十分煩人,但是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卻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讓一向不喜逛街的江儀,也放慢了腳步,陪著倉楠楠穿梭在各式的小店中。
因為倉楠楠對任何東西都贊賞,卻沒有買下任何一件,學(xué)霸江儀自然開始分析其中原因。雖然他從來沒有陪其他女生逛街的經(jīng)驗,但是他寢室的舍友們個個經(jīng)驗豐富啊,經(jīng)由學(xué)霸細細回憶思考推敲,倉楠楠這是在等自己送她嗎?
好比靈光一閃,黑暗的腦中出現(xiàn)了一個耀眼的白熾燈泡,江儀后知后覺地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解風情了,難怪剛剛她對自己說……
學(xué)霸腦子一堵,可以這樣聯(lián)系上下文嗎?會不會顯得太自作多情了?倉楠楠是有男朋友的啊,三周前她還發(fā)了秀恩愛的說說來著。
學(xué)霸被自己的想法震道,從耳沿開始,向著耳根蔓延,江儀的兩只耳朵徹底變紅了。
倉楠楠不經(jīng)意看到,掏出手機一看,哦,已經(jīng)將近十二點了,這天氣也確實熱了點。女人一逛起街就得意忘形,當即拍著江儀的背道:“小江同學(xué)啊,你熱了渴了要告訴姐姐啊,你好容易來一趟,我總不能虧待你?!?p> 正在思考超綱問題的學(xué)霸被她一拍背,差點嗆到,但是倉楠楠已經(jīng)丟下學(xué)霸,快速走到旁邊的一家中餐館里面去了??吹浇瓋x落后許多,回頭招手道:“小江同學(xué),想什么呢?我們吃飯啦?!?p> 江儀抬頭一看,茶樓?沒想到倉楠楠還喜歡這樣的地方。
這是一家廣式茶樓,一直到2019年,依舊屹立不倒,每次倉楠楠回學(xué)校,如果時間允許,她都會在這里坐上一坐,看一眼樓下這條承載了太多回憶卻逐漸沒落的步行街。
倉楠楠依舊找了個靠窗的地方,熟練地點了菊花茶,便拿著茶點單開始看。
江儀倒是第一次來這里,畢竟當時他們的年齡,更多喜歡的是漢堡牛排日式韓式料理那類,就算宿舍聚餐,也會選擇湘菜川菜火鍋這些熱鬧的口味。在他們的認知里,茶樓里面點上一盅兩件,坐上半天的,是老年人的行為。
江儀落座,倉楠楠便把手中的點菜單和一支鉛筆遞到他手上,問道:“你吃什么?”
江儀揮揮手道:“都可以,你幫忙決定?!?p> 倉楠楠愉快地拿回單子,正好,自己可以選自己喜歡的。隨口問道:“有忌口嗎?”
“沒有,很好養(yǎng)活?!币膊恢澜瓋x為何說了這么一句,說完低頭洗漱杯子,滾燙的熱水倒把他的指尖和耳尖都熏紅了。
專注點餐的倉楠楠倒真的沒注意道,刷刷刷地點了許多自己最喜歡的點心,招手讓服務(wù)員過來下單。
看她瀟灑的模樣,江儀心中有點發(fā)堵,給她倒了茶水,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經(jīng)常來嗎?”
倉楠楠剛想說那是,及時收住了嘴道:“沒有,第一次來。”
十九歲的倉楠楠確實是第一次來,沒毛病。
江儀低頭抿了口茶,掩去了嘴角那抹笑意。少年人真是奇怪,就算第一次是和你一起來的,也不代表了什么好吧。
但是神經(jīng)大條的倉楠楠再次忽略了這一次,只輕輕地吹著面前的菊花茶。
“你們學(xué)校什么時候放假?”江儀問道。
“下個月一號吧,今年假期好長,真爽啊。你呢?”
“差不多?!?p> 按照以前倉楠楠的個性,江儀已經(jīng)把話題聊死了,她也不會主動開口找話題,兩人就等著上菜,吃完就滾蛋的份了。
只是現(xiàn)在的倉楠楠,十年未見江儀,自然是覺得他十分稀罕,畢竟這次之后,下次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看到他。
又問:“聽說你要出國了?”
江儀抬頭,十分驚訝:“誰說的?”確實是有個機會在他面前,但是他還沒確定,所以這事自然也不會告訴別人。倉楠楠又是從哪里得知的呢。
倉楠楠錯愕,這該死的劇透。
“嘿嘿,我夢到的?!眰}楠楠胡謅道。
“你夢到我?”江儀的側(cè)重點有點奇怪,驚疑不定地追問。
“嗯,我還夢到你準備要去德國呢。”難得看學(xué)霸一副好奇寶寶的表情,倉楠楠一臉正經(jīng)的逗道。
江儀忍不住移開目光,壓住要溢出嘴角的笑意,閑聊狀問道:“夢到我什么了?”
“夢到你要去德國啦?!?p> “那你對我說什么了嗎?”
“嗯,說了很多。”江儀忍不住又抬起頭,正看到倉楠楠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臉上還帶著笑。一向鎮(zhèn)定的江儀覺得手心出汗,心跳加速,在他們的學(xué)科里面,對這些現(xiàn)象的成因,有著十分科學(xué)的分析,但是此刻,江儀寧愿相信,這是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
但是很快,現(xiàn)實給了江儀一巴掌,因為倉楠楠說:“我和你說,我們好歹是多年的老同學(xué)了,你去了德國,記得幫我代購?!?p> 一切的絢麗幻想都比不過倉楠楠的一句話,如果巨大的七彩泡泡,飛到自己的頭頂,被倉楠楠一針戳破了,然后那泡泡的爆破帶來的液體,把江儀淋了個透心涼。
幸好點心適時地上來了,緩解了江儀此刻的尷尬。
倉楠楠十分貼心,夾了個蝦餃放到江儀的碗中,討好地笑道:“小江同學(xué),吃了我夾的東西,記得只能當我一人的代購啊?!?p> 江儀本已平靜的心不受控制地又開始快速博動,明明只是個代購,但是加上了“我一個人”這幾個字,落在有心人耳中,就變得那么曖昧繾綣,江儀恨透了自己的沒出息,但是又偷偷地享受著這種愉悅。
這家的點心果然味道上盛,倉楠楠那點單似乎不要錢的人點了一桌的東西,居然也讓他們兩人合力消滅了,只是倉楠楠已經(jīng)飽得不肯再動了。
兩人坐在茶樓里,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喝了一回茶,江儀問道:“等下你去哪里?”
“回學(xué)校復(fù)習(xí)啊?!?p> 江儀挑挑眉,這么好學(xué)?
“沒辦法,平常不燒香,只靠臨時抱佛腳了?!?p> 江儀了然地點點頭,倉楠楠禮尚往來:“你呢?小江同學(xué),準備下午去哪里?要不要給我補課?”
“可以啊?!北緛碇皇峭嫘Φ囊痪湓?,江儀十分認真地回答了。
“我們好像不同專業(yè)?!眰}楠楠提醒。
“那有怎么樣?”江儀反問。
倉楠楠:……
好吧,來自學(xué)霸的藐視。
兩人拍板一起找個地方學(xué)習(xí)。
倉楠楠去個洗手間的時間,江儀便把賬結(jié)了。
這樣一直以姐姐自居的倉楠楠十分內(nèi)疚。畢竟剛剛本著吃一個星期青菜的打算,倉楠楠點得略略有點多,大家都是窮學(xué)生,讓江儀埋單,倉楠楠確實心有不忍。
“不如我們AA吧?!痹僖笞约哼€錢給江儀無果的情況下,倉楠楠開口提議道。
江儀指了指前面的小店,對倉楠楠說:“我沒帶文具,你去給我買支黑色的筆?!?p> 倉楠楠楞了下,乖乖地應(yīng)到:“哦。”
然后她走進了那文具店,江儀站在門口,單手插著口袋,看著倉楠楠纖細的身影擠了進去,他眼中是道不盡的貪婪眷戀。
很快,倉楠楠捏著一紅一黑的兩支簽字筆出來,送到江儀手上,笑盈盈地看著他。
江儀一愣,很快也莞爾一笑,倉楠楠手中握著的,正是當年他們用來寫下愿望的那支簽字筆,雖然過去了十多年,但是這個牌子仍然保留著原有的款式,經(jīng)典永不過時。
江儀從她的手心拾起兩支筆,指尖略過她溫熱的掌心,仿佛有羽毛輕輕拂過自己的指尖,微癢的感覺一直蔓延的到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