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主?”方小七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任她千思萬想,也想不到這皇太后會來這一出,當下怔忪道,“你說的是……天樞虎符?”
“沒錯!”皇太后仍然弓著身子,面色極為嚴肅,“符主有所不知,我天樞向來認符不認人,只要能用生命經(jīng)血打開虎符的人,便可稱符主!”
“你如何知道,我可以打開虎符?”
“寧王修書告訴我的?!?p> “你不是真正的皇太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鐘離芷柔沉聲道,“我本就是鐘離家的女兒,自出生便被父親寄養(yǎng)在天樞閣內(nèi),被老閣主收為關(guān)門弟子,如今是天樞閣大德皇朝分閣主,也是閣中主事長老之一!”
“大德皇朝?”
“沒錯,如今天下三分,北齊,南楚,中大德,每個國家都設(shè)有分閣,分閣主都由閣中資歷深厚的主事長老擔任。”
“那你為何又成了這皇朝的皇太后?”
“二十多年前少閣主出山,我作為少閣主的劍使奉命護送她南下試煉,不曾想少閣主情迷心竅葬送了大好前程,自己也就此失蹤下落不明。我便只好隱藏身份呆在這后宮之中,希望借用皇家力量找到閣主。可惜,任我費盡心機,也沒有找到少閣主的半分消息,直到前段時間寧王修書給我,告訴我你的存在,我才知道少閣主還留有血脈在這人世間……”
這一段過往鐘離芷柔說的即為簡略,三言兩語便已交待清楚,只是其中的信息在方小七心中的影響,卻無異于投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徹底的顛覆了她過去十九年的認知。讓她不得不將自己的個人命運與這個神秘的天樞閣真正聯(lián)系起來。曾經(jīng)一個人率性而為的日子,情感的放逐,個人的漂泊,那都是自己的事情,但現(xiàn)在,這種日子或許再也不會有了。
“那么現(xiàn)在,你找到我是?”方小七皺眉。
鐘離芷柔略施薄禮:“少閣主為情所困,折騰半生終是慘死奸人之手,而自少閣主去后,老閣主心灰意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奄奄一息。閣中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你回去繼承老閣主的意愿,替他老人家守住天樞閣百年基業(yè)?!?p> “現(xiàn)在就走?”
鐘離芷柔略一沉吟:“現(xiàn)在就走!”
“那么他呢?”方小七苦笑,“我若走了,他怎么辦?”
“陌兒?”鐘離芷柔提到兒子,平靜的臉色難得的波動了一下,怔然道:“閣中說,陌兒性情陰柔,手段毒辣,之前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法,實是有悖于明君之懿范,這樣的人……不可為君!”
“不可為君?”方小七冷哼,壓抑的聲音分外低沉:“這是誰給他下的定義?別人不知道,你總該明白陌兒是如何長大的,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有誰替他傷過,有誰替他痛過?既然他經(jīng)歷的別人沒經(jīng)歷過,那么有何資格指手畫腳?”
鐘離芷柔聞言眼眶微紅,不論與先帝的感情如何,對于這唯一的兒子到底是有些感情的,聽見自己的兒子并沒有真正被方小七放棄,莫名的心中便輕松了很多,當下輕嘆道:“那么符主的意思是?”
“這樣吧!”方小七取出頸上的金色虎符,轉(zhuǎn)身遞給鐘離芷柔:“煩請你將這虎符交還天樞,同時修書一封告訴他們:我方小七,今生今世,只認這一個主君,生當以命護,死當以魂照,若應(yīng)我,四年之后我自會歸來接管虎符,若不然,那么天樞便當沒我這個人,任我在外面自生自滅吧?!?p> “生當以命護,死當以魂照……”鐘離芷柔反復(fù)咀嚼著這句話,一時間萬千感慨涌上心頭,當即俯身在方小七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我替先皇和皇上,替這大德皇朝的萬千生靈,叩謝您的大恩!”
“太后還請不必多禮!”
方小七閃身讓在一旁,伸手虛扶,辭禮不受,雖然這鐘離芷柔實在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母親,但無論如何她都是百里君陌的長輩,作為長輩自然沒有向小輩行跪禮的道理。再者,她認百里君陌,那是至死不渝的情分,從來無關(guān)天下,無關(guān)主與仆,君與臣,因此這一禮她也是受不起的。
“陌兒他……”兩人聊完了公事,話題自然回到私事上,鐘離芷柔作為母親,關(guān)心孩子的心總是不會變的。方小七那點以假亂真的本事可以拿去忽悠別人,卻斷斷瞞不了天樞閣正統(tǒng)出身的鐘離芷柔。
方小七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其他的再沒說什么,頓了頓,略帶羞澀道:“既然太后今日已表明身份,那么有件事小七還要跟太后說清楚,我與陌兒……并非是簡單的君臣之交?!?p> “那是什么?”
“銘心刻骨的愛,至死不渝的情!”
鐘離芷柔一失手,差點沒把手邊的杯子打翻:“這些年你與君陌的相處,我點點滴滴都看在眼中,原以為你們即便有情,也只是少年人一時貪歡罷了,豈知……豈知……”連說了兩個“豈知”,卻不知如何說下去,只得氣苦道:“小七,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方小七苦笑:“我原以為一生的風景,一次賞完也就足夠,可余生那么長,誰來得及防著自己的心每一時都不悸動!我對陌兒是從哪一天開始的,怎么開始的,我自己都不清楚,只是偶然一天,驀然回眸,心底那顆鐵樹便開了花,散出香,從此花開十里,十里錦繡是他,暖風十里,十里暗香是他,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太后,我還如何防備?又如何防備得住?未及設(shè)防,已城毀池亡,這情感,總是讓人措手不及的?!?p> “苦命的孩子!”鐘離芷柔眼眶微紅,潸然淚下,情之一字,原是不講道理的,若給他講了道理,設(shè)置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那便不是愛情了??扇嗽谶@世間一場,哪有不分離的重逢,只愿上天有好生之德,人世有惻隱之心,讓這兩個歷盡人世滄桑的孩子都得償所愿吧。
鐘離芷柔輕嘆,取出天樞虎符隨手一揮,虎符便化成了一枚小巧精致的金鑲玉戒指落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