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小皇帝毫不示弱,從桌上一蹦下來,論無理取鬧,他可沒有怕過誰,“你還好意思跟朕說體統(tǒng)?你看看你一個黃土要埋到脖子的人,半夜三更闖進宮要朕一個小孩子家陪你下棋?腦子被你家老母驢踢過,不知道睡不好會長不高?好,下棋便下棋,你還要帶個賊眉鼠眼的家伙沒事偷偷摸摸咬耳朵,老烏鴉,你倒是告訴朕,你們談論什么來著?難道還想商量著如何走子不成?歇歇吧,老不要臉的,兩個加起來快一百多歲的人聯(lián)手欺負一個孩子,是不是方昭三天不打,你便忘了自己貴庚?”
要說罵人不帶臟字,耍賤不帶底線,肉球小皇帝可是深得方小七真?zhèn)鳎@一番行云流水的口水話吼出來,老太師只覺多年舞文弄墨積攢下來的底蘊都喂了狗,一時氣得雙手叉腰立地成壺,脖子“吼吼”喘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你你,你什么你?朕長這個樣兒,純粹是被你們這些老不要臉的給氣的!”小肉球唾沫橫飛,大有一副指點江山橫掃千軍的氣勢,完畢一屁股坐在榻上呼呼喘著粗氣,眼睛卻時不時的往外瞟一下,待見到門外一角暗綠身影,連忙站起身往外跑去。
“皇上!”
烏崖子伸手攔住小肉球:“皇上去哪兒?”
小肉球眼一瞪:“朕陪你喝了一夜的茶,也憋了一夜的尿,你說,朕去哪兒?”
“老臣陪你去!”烏崖子轉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小肉球:“你?!”
臉都氣紅了,搬個凳子墊在腳下,使自己的視線恰好能與烏太師齊平,“烏太師,聽說皇叔那兒有個師傅修胡子的技術不錯,要不要朕派人請他來給你換個造型?”
烏崖子聞言身子一顫,秒慫:“皇上,你去吧,老臣在這兒等著!”
烏太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邙山腳下的皇叔百里滄浪,當然,能在大亂將起之時把所有陰謀陽謀一巴掌拍散之人,本身便有令人聞風喪膽的資本。況且百里滄浪力挽狂瀾于既倒,匡扶大廈而將傾,一手將瀕臨滅亡的皇朝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功成之后卻不貪慕名利低調出世,可謂德高望重,光風霽月,這樣的人對天下的影響力可不是朝中這些蠅營狗茍能比的。故“百里滄浪”這四個字,說是這皇朝的定海神針也不為過。
閑話休提,小肉球出來見到楚離便一把將其拉到一邊,連見禮都忘記了,急切道:“情況如何?”
楚離一拱手,將之前王府的情況簡略說了一下道:“三個關鍵人物都已送至司空府,如無意外,待會方昭便會帶著人證物證上朝對質,烏太師這次怕要摔個大跟頭了!”
“是嗎?”小肉球凝眉,“小七如何?她身體不好,折騰這么久怕是堅持不住了吧?!”
楚離沉默,腦中浮現(xiàn)王府中方小七重傷嘔血的一幕,心里卻想起另外一件事,方小七說“刀子只需要會殺人便可以,有誰會在殺人之前先跟刀子聊聊天,告訴他何時殺人,殺了何人,為何要殺人呢,你說可是?”當時他沒放在心上,此刻卻驀然反應過來,怔怔的看著眼前人畜無害的小皇帝一時有些失神。
“喂,問你呢?”小肉球皺眉,“朕的愛妃如何了?”
楚離瞬間清醒過來,低聲道:“是有些疲憊,現(xiàn)正休息著,并無大礙!”
卻只字不提方小七受傷一事。
“那就好!”
小肉球的視線越過層層宮門,看向芷衡宮的方向,長嘆一口氣道:“小七,辛苦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朕,待此事過去,朕會好好補償你的!”
而幾乎與此同時,邙山以北,萬里梨花如銀似海。微風吹過,片片梨花飄落,襯得人間雪蕊芳蹤,浩瀚清幽。
一男子布衣青衫于梨園中端坐,梨花落,琴聲止,男子撫琴長嘆:“雪兒,自你走后,人間失色,這天璣古琴,撫著也是越發(fā)的沒意思了!”
一陣風吹過,男子青衫微動,下一秒,一個形容丑陋的老太婆出現(xiàn)在男子面前,赫然便是之前方小七在王府遇見的天殘怪叟。
“丑姨,你回來了?”
男子抬首,隨意的做了個請的動作。
當然,這個動作天殘怪叟是看不見的。
天殘怪叟極其自然的坐下,提起朱筆開始寫字,一筆一劃,寫的正是王府經歷的事情。
“你是說,背后主謀是烏崖子?”
男子挑眉,若有所思,“看來本王不出去轉一圈,這世間的人便忘記了還有我百里滄浪這個人了!”
語畢再次看向天殘怪叟寫的字,笑道:“你見著一個很有意思的丫頭,不僅能破了你的幽靈圣境,還用詭計把你弄暈了丟在王府后院的小柴房,哈哈哈,有意思,的確有意思!你也跟本王走一趟吧,若見著那丫頭,說不得要把她抓來,給你燒火煮飯一個月!哈哈哈,哈哈哈!”
清越的長嘯聲隨風響起,再回首時,梨花林中已不見男子頎長的身影。
同一時間,司空府。
一夜的燈火闌珊,天明之時,三間暗房打開,送出三份簽字畫押的口供,“雅杏樓”一案終于真相大白。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個老烏鴉,終是讓你落到老夫手上了,這一次,看老夫不刮了你的皮!方小七,嘿嘿,果然是我方昭的女兒,虎父無犬女啊,如此短的時間便查出真相,天才,天才!”方昭拿著三份口供,老臉如菊,這份口供落在他手里,才算是真正發(fā)揮了它的價值。
方小七所料沒錯,能扳倒烏崖子的永遠只能是方昭。
此案看似簡單,實則內中波譎云詭。方小七從接下這個棘手的案件之時,便決定來把大的,尋常探案都是從線索推導動機而后得出事實結論,但方小七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假設結果,反向推斷何人最有作案動機。
正如當日方小七反問方昭那般,李道新一介紈绔,要啥沒啥,別人憑什么做這么大的局來陷害他?答案當然不會是他浪蕩公子的名分,而是他背后那個握著一國武魂命脈的爹——五兵尚書李子凱,確切的說,是李子凱所在的職位。